从林府到灵绣阁的路程很近,就算林泠有心慢慢走,这段路还是很快就走完了。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到了灵绣阁门口,乌忍才开口,说:“到了,进去吧。”
林泠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你先别走,我,我有东西给你。”
他匆匆跑去柜台,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系着小巧镂空平安牌的穗子。
“这是什么?”乌忍问。
林泠微微仰起头,“就是普通的穗子,可以系在武器上。”
乌忍将自己腰间的弯刀取下来,递到他面前,“你帮我系。”
林泠抿着唇,很快就将穗子系在了男人的武器上。
红绳打的络子,中间编织成结的部分缠着一块很小的、雕刻着镂空花纹的玉牌。
乌忍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玉牌,心想他们中原人,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他也该回个礼才是。
可他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林泠,唯有一串由红宝石做点缀的手串。
腾蛇之国,盛产宝石,且全族都追捧宝石。
因此无论郎君还是哥儿,身上都会佩戴许多琳琅的宝石饰物。
腾蛇之国还有一个习俗,每个新生儿出生之际,家中的长辈会亲自挑选宝石,制作饰物赠给新生儿,为之祈福。
这个习俗起先乌忍并不知道。
他是个孤儿,有记忆开始,身边只有一条赤红的大蛇相伴。
这手串是他成年之际,去城里找宝石商人打造的。
只是宝石商人只当他是想给自己的夫郎打造首饰,便没有往祈福饰物上想。
阴差阳错之下,就有了这条手串。
手串上点缀的红宝石皆是乌忍自己找来的,品质极佳,每一颗都闪烁着漂亮而灵动的光泽。
这是乌忍自己给自己的祈福,现在他把祈福送给了林泠。
“手伸过来。”乌忍说。
林泠乖乖把手腕递过去。
乌忍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十分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笨手笨脚。
他的表情很认真,倒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视的宝贝。
手串很快就被戴在了林泠的手腕上。
小哥儿的皮肤本来就白,细白的手腕上戴着红宝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突兀,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美感。
林泠抬起手腕,仔细地端详着,在心中惊叹这宝石璀璨。
他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发现乌忍已经走远了。
他的背影在晨曦的微光之中一点点淡去,林泠怔怔地看着,直到长街尽头再也看不见男人的身影。
乌忍走了。
林泠不觉得难过,只是心里酸酸涩涩的。
有不舍,可更多的是他自己都不能准确分辨的未知情绪。
他的生活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不想去铺子的时候,就发发呆,或者逛逛街,再或者约上几个相熟的哥儿出门游玩。
一切都没变,可又感觉一切都变了。
除了手腕上的红宝石手串,乌忍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就连铺子里他专属的躺椅,也被喜春霸占了。
林泠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回来。
只是春去秋来。
院前的梧桐青了又黄。
四叔和北枕从北境回来。
珍珠哥哥的宝宝即将出世。
林泠也没能等到乌忍回来。
西南的冬天很少见雪,尤其是五灵郡,冬雨总是淅淅沥沥。
林泠不喜欢冬天,若是遇上雨水滴答,就更是不想出门了。
作为灵绣阁的老板,林泠遇到下雨天,就会任性的不去开店了。
他正坐在窗前发呆,就听到春喜说,有人上门提亲了。
自从他及笄过后,来提亲的人不说是络绎不绝,却也不在少数。
虽说拒绝了一部分品行不端之人,却也有那么几个沧海遗珠,让苏寒十分满意。
不过苏寒会事先问一问林泠的意见,若是林泠不愿,此事便也作罢了。
就好比今日,林泠对上门提亲的这位青年才俊兴致缺缺,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一问就是现在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苏寒只得将人打发走。
他虽然操心自家乖乖仔的婚事,却也完全尊重林泠自己的意思。
对此,苏寒的想法很简单。
他都能嫁给林五这样的男人,自家乖乖仔肯定能嫁得更好。
苏寒不急,林五就更不急了。
他巴不得乖乖仔这辈子都别嫁人,他养着就行。
林泠也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嫁一个怎样的郎君,只是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宝石。
彼时他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或许一开始就是冥冥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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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这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代,赵岫出生了。
林泠早早就给小岫儿绣好了虎头帽,生怕小宝宝不喜欢,他一口气绣了好几种颜色。
只是现在宝宝还小,戴不上他这个小叔叔的心意。
赵岫也有属于自己的家族名字,阿图那夷舟。
小岫儿满月那天,珍珠抱着他出现在堂厅时,全家都围上去。
这里全家,是非常全面的全家。
除了殷呈、林念和元宝之外,林家上至叶轻语,下到知善家里小郎君,全部都来了。
太子监国,殷墨也带着白城主来吃席。
因为珍珠早有预谋,提前好几个月就给家里的每个亲戚都去了信。
此等喜事,是得热闹一番的。
小岫儿的满月宴,说什么都要全家同喜一番不可。
殷呈身上的箭伤没大好全,所以被剥夺了抱小岫儿的权利。
殷呈望眼欲穿,“让我抱一下吧让我抱一下吧让我抱一下吧……”
林念强行给老公闭麦,“你好好待着。”
本来按照男人的身体素质,两三个月就能好全。
只是圣教扰得频繁,旧伤添新伤,这才拖到了现在。
殷呈生无可恋。
珍珠忍笑,趁着小爹不注意,小声地哄着爹爹,“明天我偷偷摸摸带着小岫儿出来玩。”
殷呈这才满意。
他越看小岫儿越喜欢。
小肉团儿,真可爱。
林思恒扯着嗓子在外头喊:“里面的人看完没有,该轮到我们了吧。”
姜笑无语地很,“宝宝又不会跑。”
林思恒振振有词,“那能一样吗?现在小岫儿醒着,还能逗一逗。待会儿说不定就睡着了,我总不能把人家捏醒吧?”
姜笑默默别过头去,决定这一刻不认识他。
林泠本来就是安静的性子,这会儿也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