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看不懂师爹眼中的哀愁,但是他心眼儿实在,要是遇到不解之事,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爹不愿意告诉他,他就去问薛在水。
所以趁着师爹被空桑岐叫去之后,花月鬼鬼祟祟跑到塔楼找薛在水。
“前辈!”花月凑上前,“你睡着了吗?”
薛在水正在练功,闻言睁开眼睛,“有事?”
花月单刀直入,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爹的事啊?”
薛在水:“……”
薛在水默默闭上眼睛。
“喂。”花月捣了捣他,“你不说我就让王爷来问,到时候他肯定会嘲笑你的。”
薛在水顿时更无语了,果然是殷呈教出来的,这气人程度,简直一模一样!
“师爹说你没变,你到底哪里没变啊?”花月盯着他看,小声嘀咕,“这不是变老了么……”
薛在水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来烦我?”
花月想起跟着师爹学的三十六计,觉得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等我当了皇帝,我就把你赶出炎汝,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和师爹见面。”花月说,“谁让你欺负师爹,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顿了顿,“不过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留在炎汝。”
薛在水叹了口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老庄主要把师爹许给禾木,他长得又丑,心思还歹毒,真不知道老庄主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顾及师爹,花月都想问这老庄主是不是眼瞎了。
薛在水说:“嫁给禾木,是凝筠自己的决定。”
花月瞳孔地震,“不可能!禾木说了,师爹情愿去死,也不想和禾木……”
他到底还是个小哥儿,说不出什么虎狼之词,“反正,师爹不可能喜欢禾木!”
薛在水有些怔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花月说:“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跟你说哦,要是有什么误会,趁早说开,这事我特别有经验。”
就在花月想把自己十二岁时帮助林大少爷和沈青蘅解开误会,让他们白头偕老时,薛在水开口了。
“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人,就没有不喜欢凝筠的。”
花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话他能接,“那当然了,我们师爹又厉害又好看又善良又温柔……”
花月一口气不停,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词汇都用来形容师爹。
师爹值得!
“可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之人,又岂敢耽误佳人。”
花月挠挠头,“其实我的文化课一直不太好,你能不能讲得稍微明白一点?”
“我配不上凝筠。”
花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你太懦弱了,当初不敢和师爹表明心意,所以师爹对你特别失望,才嫁给了禾木!”
“我嫁给禾木,是因为他是三长老之子,背后的家族势力最弱,最好掌控。”
花月背脊一僵。
他机械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师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花月抬头望天,心虚得不敢说话。
薛在水感觉楚凝筠的视线只是轻飘飘的略过了他。
他下意识捂着脸。
楚凝筠不想看见他的脸,他虽然不知道原由,……他不需要知道原由,凝筠说的任何话,他只需要听着。
坐在石阶上的两人都听到了楚凝筠那一声若有似无的笑。
等他离开了,石阶上的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花月说:“万一师爹问罪,你去顶。”
薛在水发誓,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看到了殷呈。
这死动静一模一样!
薛在水问:“凭什么?”
花月理直气壮:“是你惹师爹生气,又不是我。”
“好有道理,要不要我给你鼓个掌啊?”
花月说:“也行。”
薛在水无语一瞬,又想起方才凝筠所说的话,心底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拜入天极山庄之前,其实是一个只会种地的农家小子。”
花月立马竖起耳朵。
“我去拜师,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学艺,只是想找个地方混饱肚子。”
“天极山庄有个规矩,只要擂台打赢了,最后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不仅能拜师学艺,还不用交拜师钱。”
“彼时天极山庄并未落寞,多的是武林天骄想要拜师。”
“我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容貌皮相也拿不出手,所以只敢像一只阴沟的老鼠似的,偷偷喜欢凝筠。”
花月捧着脸,突然就有些同情他了。
“你在自卑吗?”花月问。
薛在水苦笑了一下,“在水这个名字,是我师父,也就是老庄主给起的,你知道我原本叫什么吗?”
花月摇摇头。
“薛大牛。”
“噗。”花月捂着嘴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笑的。”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笑话我名字的人。”薛在水说,“同门师兄弟皆是有权有势之人,与他们在一处待着,我甚至觉得自己比不上阿猫阿狗。”
年少之人,最能直观感受到旁人的恶意。
那些欺辱不会因为彼此是同门就会减少。
花月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一点小小的谴责,“其实大牛也挺好的,我听王君说,以前王爷在外面用的化名叫王大虎。”
薛在水:“……”
花月问:“我听说师爹成亲之后你就走了,为什么要走?”
薛在水觉得这孩子多半是脑子不好,“我心爱的人嫁给了别人,我不走还能做什么?”
花月盯着绷带缝隙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幽幽开口:“师爹知道你的心意吗?”
薛在水摇摇头。
“哎呀!”花月突然一巴掌拍到薛在水的背上,特别没大没小,“我知道了。”
“别一惊一乍的。”薛在水说。
花月双手抓着薛在水的肩膀用力摇晃,“师爹难过的是你太懦弱了,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
“我……”
“你为什么不跟师爹表明心意?”
“我配不上他。”
“所以你什么都没做咯?”
“我……”
花月扯着绷带把他嘴巴缠起来,“既然长了嘴巴不用,那干脆缠起来。”
若是面前的是殷呈,薛在水肯定要与他对骂三天三夜。
但是面前的是个深得凝筠心的小哥儿,薛在水只得弱弱开口,“只要凝筠过得幸福,我怎么样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