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忙忙的走进猪行大院里,那些等着买猪娃儿的商贩和自喂户,就向我走过来询问今天猪娃儿的价格。我对他们说:上集猪娃儿的价格在8、9毛至1块钱一斤左右。至于今天的价格应该跟上集的价格差不多吧,你们去问问那些卖猪娃儿的农户就知道了。
说着我就走到那两个办公室的门前,开锁进屋后,我就换上了逢集抓猪娃的那一身工作服,就开始帮人家抓猪娃儿称猪娃儿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凤娇领着陈少萍和她妈妈、姑姑来到了猪行里跟我汇合。
陈少萍看着我忙碌的身影,她就羡慕的对凤娇说:“凤娇姐,咱村子里以后,肯定数你家最有钱,你养的有3头母猪,还有肥猪,又加上你猪行生意赚的钱,村子里哪一个也比不上你。”
凤娇心想,我可不能当被别人认为我有钱的出头鸟,不然会遭人嫉妒的,想到这里她笑着说:“少萍,你的家底儿厚,你爷爷和你爸爸妈妈都很能干,村子里还数你家最有钱,开的有豆腐店,养的还有大肥猪,而且还住上了大瓦房。你家不仅豆腐店赚钱,而且养猪也赚钱,所以,咱这队里谁也比不上你家有钱。”
陈少萍笑着说:“我家磨豆腐起五更睡半夜的,一家人忙的团团转,也没见赚到啥钱,也就落个吃盐灌油的零花钱方便而已。”
我看陈少萍跟凤娇聊的挺热火投缘的,我就走过来把凤娇拉到一边问她:“凤娇,陈少萍今天连对象带相家,她的老妈和二妈她们怎么一个没来呢。”
凤娇说:“陈少萍的爷爷说,少萍老妈的儿子淹死了,她爷爷嫌她不吉利。她二妈和她二爹没有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是捡了一个女弃婴当女儿的,她爷爷也是嫌她不吉利,她老妈和二妈的命都不好,所以,她爷爷没有叫她们来陪少萍相家。”
我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陈少萍,忽然有点同情她们一家的遭遇了……
也难怪村子里有人在背地的议论,说陈奉魁的心机太深了,总是想着法的坑人,结果使他的三个儿子的家庭没有一个是称心如意的。
猪娃儿行的交易结束后,我到办公室里换好衣服后,就领着陈少萍她们来到了梁群的门口。
梁群今天已经提前收摊回来等着我们了,梁家人见我们来了连忙高兴的走过来迎接我们。
梁群修着平头,上身穿着紧身夹克服,下面穿着藏蓝色的的确良裤子和一双黑色的三接头皮鞋……
一米七多的身材,显得他阳光帅气。
梁群的父母和他的弟弟妹妹,以及亲戚都热情的从屋里出来迎接我们。
从他们灿烂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们对陈少萍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儿,和嫂嫂侄媳妇儿都是很满意的。
只见陈少萍的齐耳秀发和刘海式的短汗帘,使她的圆脸显得更加贤淑和端庄。她粉红色的纱巾,搭配她合身的衣着使她显得善良朴素和稳重成熟。
梁群走过来热情的跟我握了手之后,他就走到了陈少萍的身边。
我指着凤娇对梁群笑着说:“梁老板,不好意思,你看我们两个都来了。”
还没等梁群说话,有一个他家女亲戚笑着说道:“在我们那里,对象,相家这样的喜事都喜欢女方有一个带有身孕的女客陪着,意思是早得贵子。”
众人听了之后,都看着凤娇和陈少萍笑着,凤娇和陈少萍都被羞得是脸颊泛红……
梁群和他的亲戚客气的把我们请进屋里落着后,梁群就热情的给我们倒茶,端瓜子吃……
有一个梁群喊着姑姑的中年妇女笑着说:“在我们街上的人家里,看不到多大稻穴子和麦穴子。我们的田地少,没有你们打的粮食多,但我们也有吃不完的粮食。我几个侄子都在做着小生意,他们赚的钱交给我大嫂,我大嫂不要他们的,说你们自己攒钱、自己娶媳妇。我这个大侄子准备买手扶拖拉机呢,他说做粮食生意方便些。”
梁群听他姑姑在向客人和陈少萍炫耀家境,他不好意思的说:“别听我姑姑瞎吹,我没有那么多的钱。”
这时,他姑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大兄弟,我这个大侄子谦虚,你们到这屋里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示意凤娇和少萍她们也过来看看。
几见他那两间小屋里,码的有百十个麻包粮食,有大米,稻子、小麦和油菜籽等粮油。
他姑姑说,这些粮食和油料,她侄子三四个集就可以收这么多。
梁群走过来笑着说他姑姑:“姑姑,别在这显摆了,这才值多少钱呀,走吧,国勇哥,咱们到堂屋里去坐。”
我们说笑了一会儿后,梁群的妈妈和亲戚已经做好了饭菜。
开席之前,梁群先端了一盆温水上来,让我们洗脸擦手。
因为我是媒人,我和陈少萍的妈妈被安排在正上席的座位上,凤娇和少萍她们被安排在两侧的正位上。
饭菜上来之前,梁群给我们每一个客人先上了一碗荷包蛋,随后,梁群就端上来一大桌子的硬菜,招待我们的烟酒也都是好烟好酒……
酒席之间,梁群的父母就客气的问少萍和她妈妈有什么要求和条件,请尽管提出来。
陈少萍的妈妈说:“只要两个小孩没意见,我们当大人的什么话也不说,彩礼多少,只要你们端出门能带客就可以了,我们不提要求,但,得给小妮儿盖三间瓦房再结婚。”
我看坐在梁群身旁的陈少萍,一直勾着头,羞涩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就问坐在她身边的梁群道:“梁群,少萍的妈妈说,彩礼你们凭意思给,但你得三间瓦房结婚,怎么样啊,你们做到了吗?”
梁群拉着陈少萍的手说:“放心吧,国勇哥,我保证盖起瓦房再给少萍结婚。”
停了一会儿,梁群有点害羞的说道:“国勇哥,我也有个要求想说。”
陈少萍的妈妈和姑姑她们听到梁群,有要求要说,都疑惑的望着他。
我对梁群说:“咱今天就是谈事的,你有什么意见和要求请你说到桌面上吧,只要少萍她们能满足你的,一定会答应你的。”
梁群看着陈少萍说:“国勇哥,我的房子盖起了,少萍就得嫁给我。”
我跟陈少萍他们都没有想到,他提的竟是这样的要求。
凤娇连忙拉了一下陈少萍的手小声说道:“答应他,少萍,他跟国勇是大小差不多的,他肯定是看国勇快当爸了,他也急了。”
凤娇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的“噗呲”一声笑了。
少萍唯唯诺诺的说道:“凤娇姐,我也不当家,得我妈妈同意才行。”
凤娇就对陈少萍的妈妈说道:“表婶,少萍同意了,她说得你点头才行。”
陈少萍的妈妈笑着说:“你这两个孩子,把得罪人的事,都推到我头上来了,她的事我们管得了吗。”
我一听话音,就明白陈少萍的妈妈同意梁群,提的要求了。
于是,我就笑着对梁群说:“梁群,刚才你也听到少萍妈妈的话音了,只要你把房子盖起来,少萍就跟你结婚成亲。”
梁群深情的看着陈少萍说:“少萍,我今年种麦前后,就准备盖房子,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哟。”
凤娇笑着说:“梁群,以后你可得对人家少萍好点哦。”
众人听后,屋子里就传出阵阵的欢笑声……
……
我今天来赶集的时候,爸爸对我说,大队来通知了,要我下午一点半到村部去开队长会。
眼看快到1点了,我也坐不住了,就对陈少萍的妈妈说:“表婶,我现在得去开会,先走一步,你们再坐一会,可以吗?”
陈少萍的妈妈说她家里也忙的很,也得赶紧回去。
随后,我们客气的跟梁群他们道别。
梁群的妈妈拿出几个红包递给我说:“他大哥,这个大点的红包是少萍的,余下的4个,你们一个人一个。”
我拿出一个普通红包递给梁群的妈妈说:“表婶,我跟凤娇是一家的,只能拿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我们不要。”
梁群的妈妈说:“这孩子,不懂规矩呀,相亲这事,发出去的红包,哪有退回来的道理呢,赶紧收下别客气。”
谦让了一会儿后,我就接下了红包。
临分手的时候。我对梁群说:“八月十四我带你到少萍家里去认门,你把她接过来过八月十五。”
梁群听后高兴的答应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把那几个红包发给陈少萍的妈妈的时候,我就问她:“表婶,你感觉梁群家怎么样呢。”
陈少萍的妈妈说:“也差不多吧。”她嘴上虽然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她的心里却是百分之百满意的。
随后,我对凤娇说:“凤娇,你先回去,我得到大队去开会。”
我骑着自行车子到了大队后,开会的人到的差不多了,我是最后一个进入会场的。
大队会议室是一个4间屋的青砖旧瓦房,里面的陈设非常简陋,主席台上只有几张破旧的书桌一字摆在那里,上面坐着我学德小爹和董支书等4个人。
会场上只有一些旧凳子和几条要掉腿的大板凳。
开会的队长们就坐在那些凳子上听干部们讲话。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开会,心里非常紧张。
主席台上除了认识学德小爹和董支书外,其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学德小爹见我拘束的进来了,就用手指指会场那里,示意让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支书简单的说了一些开场白后,她就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主要有三个议题:1、抓紧搞好秋收和秋播的生产,确保颗粒归仓和明年粮棉油的增产。
2、要保质保量的完成,公余粮的征收工作和乡统筹,村提留的收缴任务。
3、要长期不懈的抓好计划生育工作,关于这个问题,请咱乡里计生专干和小分队的队长陶乡长给咱们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会场上响起一阵掌声后,只听3、40岁的陶乡长说:大家好,我叫陶俊,是乡政府分管计划生育的乡长。前段时间乡里成立了计划生育工作小分队,主抓全乡的计划生育工作,乡里就委任我为小分队的队长,成为计划生育的专职干部。大道理我就不讲了,现在我只讲几个重点:
1.育龄妇女的孕检将成为常态化,由往年,一年只有两次三次孕检,从现在起将增加4次至5次以上。凡是年龄在18周岁以上,45周岁以下的育龄妇女都要参加孕检,杜绝计划外怀孕的现象。
这时,会场上有人问道:陶乡长,18岁以上,没有结婚的姑娘还参加孕检吗?
会场上立即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只听陶乡长接着说道:外面也有这种孕检的,不过,咱们这里现在还没有接到通知。
2.从现在开始计划生育,将实行按准生证生育的政策,也就是说,婚后妇女领取准生证之后才能生育孩子。
3、对于计划外怀孕的妇女,要终止妊娠,也就是要做人流或引产手术。
……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听那些队长在窃窃私语的议论说:看来计划生育是越来越严了,之前没有小分队,现在都成立计划生育小分队了,还有了计生专干……
最后,只听陶乡长说:明天上午8点,乡计划生育小分队将派医务人员到咱村部来给育龄妇女孕检,请大家回去要通知到位。
没过多久,妇女主任就送给我一张大闫塆育龄妇女的孕检名单,并嘱咐我今天晚上要通知下去,明天上午8点到村部来参加孕检。
我拿着这上面印着有几十人的名单心里非常沉重:通知他们去孕检,她们肯定说是我报上去的名单。想到这里,心里非常后悔,刚上任队长就接了个得罪人的差事,早知道是这样的,当初就不当这个队长了……
我接过妇女主任递给我的那份孕检通知名单后,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妻子闫凤娇的名字。
我知道那个年代结婚生育中的夫妻们,一提起计划生育这 4个字,就会让人产生许多敬畏……
我心里在胡思乱想着东西,也不知道陶乡长后来又讲了一些什么内容。
只听学德小爹做了总结性发言说:刚才董支书和陶乡长已经全面的讲述了当前的生产和工作任务,并把工作都布置下去了,希望大家回去后要把工作落实到实处。把粮食生产和秋收、秋播及计划生育都要抓好。大家如果没有什么要发言的,咱们现在就散会。
……
之后,大家都先后走出了会议室。
这时,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扭头一看,是一个40多岁的男子,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见我不好意思的在尴笑,就笑着对我说,他是大王庄的队长,叫王忠良,今年春上的时候,我到他家里去买过猪娃。
我这才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
随后,他就对我说,他的这一窝猪娃也快卖了,到时候他到猪行里去找我,还把猪娃卖给我。
我说了几句感谢他信任我的客气话之后,就要分手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兄弟,这个名单你拿回去挨家通知一下就算了,谁去不去你就别管了,别太积极了。还有一个就是秋里收提留款的时候,你也不要太积极了。这两件事,一件是断人子孙的事情,另一个是问人家要钱的事情,所以,这都是得罪人的差事,你只管通知下去就行了,剩下的都是村干部的事情了。
我感激的说道:”谢谢大哥的指点,我刚上任不懂得里面的规矩,以后还请你多帮我指点指点。”
王忠良又走到我跟前小声的对我说:“每次计划生育下来时,上面就会给村里分多少个上环的,多少个孕检的或多少个结扎流产的指标,这些指标都在村里掌握着了,妇女主任是最管事的。”
我不知道他咋知道这么多,也许他是老队长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骑在自行车上,反复琢磨王忠良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人,工作再积极,但得分是啥事……
我回到家里后,见凤娇正坐在门口的一个椅子上织着毛衣。
我见她织的毛衣很小,就问她给谁织的。
她羞涩的笑着说是给人家织的,随后,她就问我开的是什么会。
我就把开会的主要内容给她说了一下,然后,又把那份孕检名单递给她了,随口说道:我还没有细看,这上面不知道有没有你的名字。
我跟凤娇连忙回到堂屋里,打开那张名单,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没有凤娇的名字。
我说:“是不是咱小爹没有往计生办里的报呀。”
凤娇说:“可能是的,之前几次孕检我都没有去,村里肯定知道我怀的是第一胎孩子。”
我们正在说这事的时候,爸爸放牛回来了,他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内容了。
他就对我说:“国勇,我看咱这房子还是先别盖了,还不知道凤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咱的计划生育任务还没有完成。我听说外面跑计划生育有扒房子的呢,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先住在破房子凑合凑合,看看丫头生的是啥孩再说。”
其实,凤娇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儿子,她就是想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所以,凤娇看看爸爸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不能住在这破房子里一辈子呀。何况,我们的砖头票已经开好了,瓦钱也付了。”
爸爸说:“我说的意思是,你们的事情稳定之后再盖,现在别急着盖。几十年的茅草屋都能住了,也不差这几年,你们把票保存好,先把砖别拉回来就行了。”
爸爸又嘱咐我说:“国勇,计划生育的事,你只给人家传个话就可以了,啥话也别多说,省得遭人恨咱。”
我点头答应了。
天快黑的时候,趁着村子里的人都在家的吃晚饭的空档,我就按照名单上的姓名挨门的通知她们。
每到一户我都会给她们解释,这上面的名单都是我没有当队长的时候,村部里就有的,不是我跟你们报上去的。
有的邻居说:我们知道,这不怪你。
当我送到陈少强家里去的时候,吕大为也在他家里玩。
吕大为比我们大几岁,他的一胎和二胎都是女孩,他的第二个女儿寄养在亲戚家里了,他们夫妻对外面说第二个女儿夭折了,所以,他妻子红霞也没有做结扎手术。
我给他们说了明天到村部孕检的事情后,陈少强问我这次紧不紧。
我说听陶乡长讲的挺紧的,具体啥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如果不想孕检了,现在到妇女主任家里给她说说,看看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陈少强说:“谢谢你了国勇。”
我又给他两个说了一会去,我就走了。
还有北边几家没有通知到,我往北边走的时候,正好碰到陈奉魁和陈天达父子在门口坐着吸烟。
我就对陈天达说:“表叔,我表婶明天得到村部去孕检。”
陈天达说:我知道了,随即就把我喊到他屋里来坐一会儿。
我跟他一起走到了他的堂屋里,陈奉魁也跟了进来。
只见陈少萍的妈妈在纳鞋底子,陈少萍在织毛衣。
陈少萍热情的给我搬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后,陈奉魁对我说:“国勇,北大塘的鱼,我们不打了,把塘底卖给生产队里可以吗?”
我没想到陈奉魁会这样说,把北大塘里面的鱼卖给生产队里,怎么卖,要多少钱?他这样说是不是还想赖着北大塘,不往生产队里交呢。
想到这里,我对他说:“表爷,那天晚上开社员会的时候,当做村长的面可都是说好了的,八月十五之前你们把鱼捞完,八月十六生产队就收回北大塘。鱼苗我已经联系好了,八月十六那一天,就当着全队社员的面,往北大塘里放鱼苗呢。”
陈奉魁“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那我要是不捞鱼呢。”
我一听陈奉魁的意思,果然是想赖着北大塘不想往生产队里交,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想了想就对他说:“八月十六那一天,北大塘里的鱼你打完,打不完,生产队都要往里面放鱼苗。到时候,北大塘里面无论是家鱼,还是野鱼,黄鳝泥鳅和蚂虾等等都是公家的,你一家最好别给跟整个生产队的群众打官司。”
陈奉魁没想到,我会说的那么强硬,他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时,陈少萍停下手中的毛衣,笑着对我说:“国勇哥,别听我爷爷的,他老糊涂了,我们明天就打鱼,绝对不会为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