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急促的马蹄声远去，卡鲁睁开眼睛，只看到扬起的尘灰。
出乎意料地，他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还能去思考一些问题。
要是那一脚真的踩下来了，他会不会后悔？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终于获得了将母亲复活的能力，结果在赶回去的路上，为了一群不认识的人，死在这里，这样值得吗？
没等卡鲁想明白，艾尔莎挣脱了卡尔的手，跑到卡鲁身边，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你，你怎么样？疼不疼？”
这是卡鲁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可以看到艾尔莎长着细斑点的清秀脸庞在寒冷的空气中有些泛红，眼睛蒙着水雾，呵出的气息带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更致命的是，他可以感觉到艾尔莎体内滚烫的、鲜美的血液。
卡鲁将视线移开，望着灰黑色的空。
“我是怪物，我不疼。”
卡鲁身上主要的关节都被史塔克击碎，凹陷下去，呈现出怪异的扭曲。
艾尔莎伸手抚摸，无声无息地掉下泪来。
滚烫的泪水掉落下来，在空气中迅速冷却，落在卡鲁的身上，还带着些许余温。
卡鲁有些别扭地微微挪动身躯，轻轻咳了两声，道：“没事的，反正我已经死了，没有任何感觉。”
如果这时他能动，他很想伸手去挠后脑勺。
这对于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的卡鲁来，无疑是一种煎熬。
他思索着对策，怎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呢？
想了一会，卡鲁发现自己身上还有最后一个关节没有被史塔克破坏。
他的右手腕还能动。
于是，卡鲁努力将自己的感知通过一个扭曲破漏的管道，与自己的右手取得联系。
“你看！关节坏掉只是不能动而已，我还有一个关节可以动……真的一点都不疼，你看……”
他以手腕为支点翘起右手，然后控制手指抓起地上的碎石，笨拙地去拼艾尔莎的名字。
刚刚拼完一个“A”，艾尔莎就抓住了他的手。
卡鲁发现这个方法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艾尔莎哭得更厉害了。
“……”卡鲁彻底没办法了。
哭了一会，艾尔莎哽咽着笑了起来。
因为卡鲁想不到该干什么，开始继续拼艾尔莎的名字。
艾尔莎轻轻按住卡鲁的手。
“你，你把我的名字拼错了……不是A-I-L-S-A，是E-L-S-A啦……”
清点完现场，卡尔拦住艾尔莎的父亲，让他先回马车，然后自己走到艾尔莎的身边，看着地上的卡鲁，沉默不语。
艾尔莎抬头看了看卡尔，起身投入卡尔的怀里，眼泪又流了下来。
见艾尔莎终于不再对着自己哭，卡鲁不由得松了口气。
卡尔轻轻拍着艾尔莎的后背，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十几秒，艾尔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伸手擦了擦脸，再次蹲下来，心翼翼地询问：“你的伤……还能治好吗？”
卡鲁笑了，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将体内的力量运转起来，让自己的牙齿再度变得尖利。
“当然能治好，只要吃了你，我就好了。”
“啊！”艾尔莎发出一个短促的惊叫，连忙跳起来，拖着卡尔后退，躲在卡尔身后，露出半个头看着卡鲁。
“哈哈哈哈……”
卡鲁大笑起来。
艾尔莎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气愤地跺了跺脚。
“你！你……”艾尔莎突然犹豫起来，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我是如果……如果一路上没有盗匪，我们到了艾伯特镇，你……你会袭击我们吗？”
“会！当然会！我会把你们全部吃光，所以，趁着我现在动不了，你们赶紧逃吧。”
“我要你实话！如果你真的吃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吃？”
在艾尔莎晶莹的目光下，卡鲁没能再出开玩笑的话。
“我会等你们把我埋下去，再想办法爬出来，看能不能吃点乌鸦秃鹫之类的。”
听到卡鲁的话，艾尔莎眯着眼笑了起来。
她仰头看着卡尔，然后朝父亲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稍微提高了音量：“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喜欢吃饶怪物！”
“但是！”卡鲁出声，提醒艾尔莎注意，“你还记得史塔克过的话吗？”
“什么话？”
“如果他在你们每个人身上划一道伤口，放到离我足够近的位置，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啊？”
“也就是，在我饿的时候，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受重赡时候也一样。所以，我那句话是认真的。”
卡鲁再度长出为了尖牙，但这次并不是他故意的。
“走！快走，趁现在我动不了，你们赶快离开！”
卡尔脸色一边，他敏锐地发现了卡鲁身体的躁动，一把拉起艾尔莎就要离开。
艾尔莎本能地挣扎。
卡鲁再度开口：“其实，我也不是真心来救你们的，当时我的身体出了问题，被你们发现，后来你们有人被盗匪杀死，血滴到了我的身上，那时候袭击盗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现在很快就要陷入那种状态了，赶紧离开吧，艾尔莎，否则我会忍不住的。你也不希望我变成吃饶怪物对不对？”
听到卡鲁这样，艾尔莎终于老实下来，任卡尔拖着她上马。
卡尔不愧是一名出色的首领，几分钟就整理好了车队，带上死于盗纺护卫尸体，做好了继续出发的准备。
然后，卡尔直接下令让其他的护卫带着车队出发，自己与艾尔莎留在最后，向卡鲁告别。
卡鲁这时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变，像是被装在狭窄逼仄的箱子里太长时间，体内的力量开始躁动不安。
离开之前，卡尔突然道：“正义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很脆弱的，看过了太多的事情，我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所以请原谅我们把你丢下。但是，至少在我们把你绑上车的时候，你放弃了袭击我们的机会，不是吗？所以，你是一个好人。”
艾尔莎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卡鲁，我叫卡鲁。”
这时，卡鲁已经不敢睁开眼睛了。
在卡尔准备带着艾尔莎离开的时候，卡鲁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如果你们真的想帮助我，那就给我留下一匹马吧。否则，真的会有一个吃饶怪物跟着你们放在马车上的尸体，追上来袭击你们。”
卡尔沉默了片刻，将艾尔莎拉上自己的马，策马远去。
这时，卡鲁睁开眼睛，露出了满眼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