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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生气的宫远徵
    辰时,山间雾气散去,天空无云,泛着淡淡的蓝。和煦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带着点点暖意。

    宫远徵和章雪鸣迎来了接他们去后山的黄玉侍,果不其然,是跟她们打过叶子牌的金潼。

    金潼看看他们身后提着大包小裹的金淼和素蓉,又看看这对兴奋得好似要去郊游的少年少女,无奈地提醒:“只有徵公子和昭姑娘能去。”

    “知道知道。”章雪鸣笑嘻嘻地示意素蓉上前来。

    素蓉把五层超大食盒提过来放在金潼脚边:“里面有点心和茶水,要是我们姑娘和公子赶不回来用午膳,也能垫垫肚子。”还强调:“我们姑娘和公子年方十七,习武之人,正在长身体,饿不得。”

    金潼只好点点头。

    素蓉又把一个鼓鼓的包袱递过去:“这是我们姑娘和公子特别交代给您的点心和零嘴儿。”

    金淼也把手里的两个包袱递过来:“这些也是,还望黄玉侍多照顾我们姑娘和公子。”还把个空背篓提过来:“装里头就行了。”

    金潼舍不得不要,不好意思地朝章雪鸣和宫远徵抱一抱拳,将形象丢到九霄云外,把背篓背上了。

    幸好这点东西不至于沉到让他没法用轻功,一路跟着轿子照样健步如飞。

    离后山大门还有一段距离,金潼就叫停了轿子,章雪鸣把人打发走,和宫远徵一人被发了一条黑布。

    “蒙上眼睛才能进。”金潼道,竭力做出镇定的样子接过守门侍卫递来的灯笼,无视他们朝他手上食盒和身后背篓频频投来的好奇目光。

    宫远徵帮章雪鸣蒙好黑布,又给自己蒙上,他拉着章雪鸣,抓住背篓边沿:“走吧。”

    进了大门,入了密道,在金潼不停的提示下前进。

    章雪鸣有神识可用,不觉得什么。宫远徵对这种失去视觉的处境却十分不安,走得很慢。

    只有金潼在,章雪鸣便上前一步依偎着宫远徵,小声道:“阿远,我有点害怕。”

    宫远徵立刻振作精神,也不管还有个金潼在看着,把章雪鸣的右手拉到腰上:“你扶着我腰。”又揽住她的肩膀:“别怕,我在。”

    金潼一脸黑线地看着这两个戏多爱黏糊的小年轻,想想背篓里的吃食,忍了:“没多远了,走吧。”

    这回宫远徵的脚步加快了不少。

    走出密道,风撩起额发,风里有草木的清香,宫远徵小小地松了口气,揽着章雪鸣肩膀的手却没放开:“金潼,这是到野外了吧,还有一段路?”

    金潼熄灭了灯笼,道:“快了。”

    “昭昭,风里有水汽。”宫远徵低声对章雪鸣说:“附近应该有湖泊或是河流。”

    章雪鸣的神识升高,扫过这片旷野,只见到处是一人多高的野草。灰黄发白的草海随风起伏,他们三个被淹没其中,不从高处往下看,完全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没有水域,金潼口中的“快了”大概属于哄小孩的性质。

    别的不说,宫门真是把隐蔽这个特点做到了极致。

    又走了两刻钟左右,金潼才说:“徵公子、昭姑娘,我们到了,可以把蒙眼的布条取下来了。”

    宫远徵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拿下蒙眼的布条,帮章雪鸣解开布条:“昭昭,没事吧?”

    章雪鸣摇了摇头。

    他们正站在水边,远处是数百米高的山崖,山崖间有条裂缝,一艘细长的小船从裂缝中驶出,缓缓朝这边驶过来。

    章雪鸣并不觉得这样的景色有什么特别的,只随便瞟了一眼就把注意力转回宫远徵身上。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章雪鸣知道宫远徵还没能完全从那种无法视物带来的不安感里走出来。

    她便故意望望近在咫尺的水面,又回头看看身后的野草和地上的小石子,露出点蠢蠢欲动的神气。

    宫远徵立马想起来章雪鸣那个瞧见水多的地方就手痒的脾气,又想到她当初在角宫墨池边说的话,眼睛一亮,把那点余悸甩到脑后去,也有点手痒了:“叶子船,打水漂?”

    章雪鸣瞥眼竖着耳朵听的金潼:“叶子要绿的才行。”

    月宫搜检就他们和金潼三个人,原本的主人都被改头换面送去医馆干活了,没人等,自然不必赶时间。

    不如趁行船的时候玩会儿,到时候去了月宫,就剩他们三个了,好从金潼嘴里套点后山的八卦来听。

    船靠岸,金潼果然跟船夫打了招呼,分出去半包袱糕点零食,背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便乐呵呵放下东西领着宫远徵钻进草海里。

    不多时他俩就揪回来一堆绿色的长叶子,又捡了好些小石子,才叫着章雪鸣,提着大包小裹上船去。

    他们揪来的草叶跟竹叶颇像,叶片上有细细的绒毛,章雪鸣教他两个弯过前半片来做成叶子船,往水面上一放,叶片与水面的张力互相作用,不用动力便自己游出去了。

    等小小的叶子船去得远了,又拿石子朝着叶子船的方向打水漂,石子连跳了十多下,击中小船,石沉船翻,只余散开的叶片飘浮在水面上。

    “这个还能拿来练准头。”章雪鸣冲宫远徵挑了挑眉,“稍微错一点就打不中了。”

    这比折纸船简单多了,宫远徵一学就会,和金潼两个迫不及待地放出了自己的叶子船。

    三个人轮流打对方放出去的叶子船,兴高采烈,不时发出胜利的笑声,引得船尾撑篙的船夫频频回顾。

    船夫也是个黄玉侍,年纪比金潼大许多。头回见着宫远徵这位恶名远扬的徵宫宫主,此前还以为是什么可怕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就是个一团孩子气的少年郎。金潼十六岁就拿到了黄玉,被选去出名严格的花长老身边侍奉整十年,能让金潼恢复活泛性子亲近的,肯定不是坏人。

    章雪鸣生得绝色,后山没那么好看的人,船夫免不得多看了章雪鸣几眼,收到宫远徵一个阴恻恻的威胁眼神,不惊反笑。

    那露出大白牙的爽朗笑容把宫远徵弄懵了,他气哼哼瞪了船夫一眼,听得章雪鸣说:“阿远,你的船被金潼打沉了!”

    顾不得纠结,赶紧抓了石子问章雪鸣:“金潼的船在哪儿?看我打飞它!”

    金潼得意洋洋地一指去的最远的那只:“你打!”

    船夫脸上笑意更深,不再管他们,专心撑船。还都是些小孩儿呢。

    小船驶进峡谷,渐渐去的深了,再往里,就进了洞穴。

    “都老实坐着,别碰到头。”船夫道。

    暗流涌动的声音变大了,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船头的黄色灯笼亮着。金潼把自己带来的灯笼也点亮,三个人扒在船边,坐是坐下了,但叶子船还是一只接一只地放出去。

    “不会暴露踪迹吗?”章雪鸣问道。

    金潼一摆手:“外头会有人捞,回头我分他们些点心就好。”

    船靠岸,船夫捡起栓在船头上的麻绳,轻轻一撑竹竿跳上岸,用力把船拉到岸边。

    “力气真大。”章雪鸣赞了一声。

    “年纪大了,只有一把子力气还能拿得出手了。”那船夫笑道:“回去还是坐我的船,让金潼带你们上去,到时候他会吹哨子叫我。”

    章雪鸣和宫远徵冲船夫礼貌地颔首,跟着金潼沿着水面上的栈道往前走,灯笼的光打在摇晃的水面上,无数碎银般的光斑反射到石壁上,晃得人眼花。

    栈道往左上了阶梯,阶梯尽头是一个很大的洞穴,里头有间屋子,屋里摆放着高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和竹简。

    “这里是月宫的藏书阁,据说月宫收藏的毒谱和医书都在这里了,平时研究也是在这里做,药材都是写了单子拿出去让下人现送过来的。”金潼一个字都不提月长老父子。

    十年大劫中,他当时的教官有三个人被紧急调去前山支援,只有刚才那个船夫活着回来了。丹田受损,回来了也没法继续当教官了,又不肯闲着,除了会去训练营上课,偶尔也会来充当一下船夫。

    金潼还没敢把月公子干的事说给教官听,云雀的“尸身”当时就是由教官撑船送出去挂城门的。

    教官那会儿回去还说“死得好,无锋出来的都该死”,跑去老伙伴的坟头坐了一天。

    没想到那人是假死,月公子跟无锋刺客谈情说爱,还利用教官把无锋刺客放走了。

    “只搜这里?”宫远徵问道。

    “地方大,慢慢来,长老们给了半个月的时间,只是除了月宫不能去后山别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想在月宫留宿,夜里可以回去住,不过下次再来就得等晚上才能来了。”

    时间很宽裕,想来两位长老是有意放水想让宫远徵多看看这里的藏书,精进一下医术。肯让章雪鸣一起来这里,除了宫尚角打包票,估计也是觉得她和宫远徵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不让她来,宫远徵只怕要敷衍了事。

    章雪鸣打量四周,书架旁边放着一张大长桌,桌子上摆放着研钵和一些制药的工具,跟宫远徵的药房差别不大。只是书籍和竹简太多,书架放不下,地上也堆了许多。

    “那金潼去别的房间查看有没有密室,阿远查书和竹简,我先在这里四处看看。”

    章雪鸣这话一出,宫远徵欢快地奔向了书架,金潼则如蒙大赦般远离书架去了隔壁的洞穴。

    “要是有我那里没有的,我就先记下来,等回去了再默出来给你看。”宫远徵挑了挑眉,轻声跟章雪鸣说。

    章雪鸣也挑了挑眉,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过目不忘,保证把看到的都带走。”

    两个人贼兮兮地相视一笑。章雪鸣戴上宫远徵递来的金丝手套,开始查看四周。宫远徵从贴着“慢性毒药”标签的最上层拿下一本书来快速浏览。

    章雪鸣搜过一遍,这里没有成品药。神识配合装样子的敲打,找出密室一个,入口就在书架与墙留出的那道不足半米宽的空隙处。

    她提前探过机关,没发现致命性的东西,又“看”了下室内:里头三分之二的空间被书籍竹简占据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放着架子,架子上都是各种材质做成的盒子,可能是罕见的药材或是成药。

    章雪鸣精神一振,秉持一不露馅二要大家都有参与感的原则,对正要拿起另一本书的宫远徵道:“阿远,退到门口去。”

    宫远徵立马扔下书就出去了,章雪鸣拿出从荷包里拿出一截白色的粉笔在机关处画了个圈,也退到门外,把一块之前没用完的小石子摸出来塞给他:“阿远,打那里。”

    宫远徵眼睛一亮,转动肩膀活动了下右臂,一石子打过去,那处当即就凹陷下去,伴随着金属机扩的声响,书架和墙角的空隙处出现了一个得侧身进入的洞口。

    金潼闻声赶过来,一人一条布巾蒙口鼻,三个人煞有介事地依次进入密室。

    书籍和竹简略看一眼就过了,架子上的盒子更吸引人。

    大家开盲盒一样一人拿一个小心地打开来看。

    果然是珍稀药材,有不少是旧尘山谷独有的。金潼对医毒没什么研究,章雪鸣不熟悉旧尘山谷的草药,只能开了给宫远徵辨认。

    整间密室里只听得到宫远徵的声音:

    “这是千灵孢絮!”

    ”这是问佛柑,问佛柑四年才结果一次……”

    “这是四叶鬼针草,一万株三叶鬼针草里才能有一株四叶鬼针草……都不是寻常用来制毒和解毒的药材,外面药房好几年都没库存了。他这里竟然全有!”

    “啊,这是金蚕子,还有这么多的雪莲胚芽!不是说近年来瘴气变浓,后山雪莲难成活,长成的雪莲太少……前山好几种用来治暗伤的药都无法制作,怎么他这里会收藏了这么多的雪莲胚芽?”

    宫远徵眼圈都红了。前山没处找的药,月宫拿来当收藏品吗?

    “阿远,盒子下面贴着张纸。”章雪鸣道。

    宫远徵翻过来一看,眼里都要喷出怒火来了:“找到了,无锋刺客假死三日不渴不饿的秘密。”

    章雪鸣和金潼凑过来一看,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一个配方,大意是用一钱金蚕子和三钱雪莲胚芽为主药可以熬制成一种灵药,可保用药者在三天三夜滴水不进的情况下不会饿死渴死。成方日期是两年前,应该是月公子把云雀带回来之前研究出来的。

    “月公子他真的帮无锋刺客假死逃出宫门,还用雪宫的雪莲胚芽做了灵药给无锋刺客吃?”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宫远徵没好气地点着那些字说道:“你不会自己看?宫门自己人想用都没处找的东西,他随便就拿去喂给了无锋刺客,跟去万花楼给无锋送钱的宫子羽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起码宫子羽不知道他的红颜知己是无锋刺客。而这个狗屁公子却明知对方是无锋刺客,还跟无锋刺客生了男女情爱,吃里扒外,帮对方逃出宫门……不对,你是谁!?”

    宫远徵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他和章雪鸣的后面,一双色若琉璃的眼眸澄澈得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白衣墨发,眉间还点了一点艳红的菱形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