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远山和叶提前打过电话的缘故,警察来的很快。
当先赶来的正是被和叶称呼“大泷叔叔”的大泷警官,他身材高大,两肩宽厚,眉目皱起时有一股凶劲,但看到远山和叶踮起脚尖挥手打招呼时,他又露出了称得上柔和的神情。
他的头发剃的很短,导致头型毫无修饰地展露出来,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尊重人一样,但凛尺羽从远处看来,仿佛看到一颗土豆头走来。
这是较为形象的说法了。
大泷警官带着的警察们正上前控制着坂田佑介,最近的一个小警察从坂田身上摸出手铐,正打算顺手将他拷起来。
大泷警官叹了口气,按住了那名小警察的手,在小警察疑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他将坂田的手铐收起来,从自己腰间拿出他那副手铐,套到坂田手上,检查无误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坂田佑介眼眶泛红,低下了头。
这时从警车上下来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乡司宗太郎,他一把拉过坂田佑介的领子,将他拽得一晃,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就是你这毛头小子想杀我?!”
他像拉弓似的,将臂膀拉开一个半月,蓄力到了极致,人又长得五大三粗,若是这一下结实地砸在坂田脸上,恐怕非得落个轻度脑震荡不可。
然而一只手从身后牢牢握住了他的拳头,像只铁钳一般,乡司宗太郎不信邪地用上些劲,还是一动不动,抽不出来手。
他正要发怒,回头大吼,却对上了一双平静中带着威严的眸子。
“他姑且还算是我的部下,请别动手动脚。”
“啊,是远山老爹!”大泷警官叫了一声,“何时来的?”
远山银司郎松开手,乡司宗太郎踉跄两步,吃痛地揉了揉自己已经青紫的手腕。
收紧了些领带结,远山银司郎意味深长地对乡司说:“既然凶手已经落网,那么警方对于您应尽的保护义务已经完毕,我会择期再来候教。”
“届时,希望和您谈谈20年前的事。”
他眯了眯眼睛,语气冷了下来,让乡司宗太郎起了鸡皮疙瘩。
服部斜着眼睛凑到和叶耳边,小声道:“为什么你爸会在这里啊?”
远山和叶眼睛弯了起来,“因为爸爸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这几天才那么忙的啊,刚好案子有了进展,我就打电话叫他来了,这样结束案子后,刚好还能一起帮你接待朋友,不是一举两得吗?”
她用一种“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语气,这样说着。
服部平次只好露出个牙痛的表情。
“平次。”指挥完警察部队后,远山银司郎走了过来,脸色看上去不太妙,有板起来的意思。
果然,见到平次的第一时间,他就严厉起来,眉头紧紧皱起,上位者的威严感压得服部完全不敢大喘气。
“我听说你在明知凶手身份的情况下,还和他单独处在封闭空间里,没有任何自保措施?”
“是这样吗?”
服部平次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无可置否地点点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仿佛火山爆发一般,从刚刚到来开始到现在,无论是面对坂田还是乡司都没有变过表情的远山银司郎,一下子爆炸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无论什么情况下,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其他,你是一次没记住!”
“我看你是非得多吃你爸几顿打才行!”
远山和叶连忙上来拉住他的胳膊,笑着给他抚气:“爸爸,你别生气啦,平次他肯定是知道自己不会出事才这样做的,你看这次案子他也有出力,这次就算了啊。”
“不会出事?”远山银司郎一巴掌狠狠打在服部平次屁股上,手劲奇大无比,平次“嗷”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等到出事就晚了!”
服部平次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嘴上还要反驳:“说什么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你跟我爸以前出行动的时候也没少冒险啊!”
“你小子!”远山银司郎举着巴掌又要冲上去,可惜被和叶死死拉住。
“平次,你少说话!”她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本来老实认错一下就过去了,他非要贱这一下。
一旁的毛利小五郎有些尴尬地插进来:“那个,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促进感情,但远山老哥,还有个沼渊己一郎没抓呢,是不是......”
远山银司郎看到毛利小五郎上前来,瞬间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说的也是,请你们到大阪来做客,却没能尽下地主之谊,我替平次这孩子给你们道个歉。”
服部平次翻了个白眼,腹诽他这变脸速度可以去演戏法了。
“对了,那个,小凛是吧?”远山银司郎目光越过服部,招呼了一下他身后的凛尺羽,露出个友善的笑容。
“有空多来找和叶平次玩,我和空明也算是老相识。”
凛尺羽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了,银司郎伯伯。”
“那我就失陪了。”远山银司郎摆摆手,带着人离开。
警车上。
“通知给兵库那边的同事们沼渊的位置,让他们现在去抓人。”
远山银司郎捏了捏眉心,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其实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因为这个案子。
准确来说,是因为沼渊。
一周前,内阁下来命令,通缉那个名为沼渊己一郎的男人,罪名是故意杀人。
这道命令最先传达到身为警视总监的白鸟兄手里,然后一级一级到平藏和他手上。
很快动员起了整个大阪。
但只有他、平藏和白鸟兄知道,那罪名是莫须有的。
是从别的案子上,转移了罪证给沼渊。
而且那个案子的保密程度很高,他作为大阪警视厅刑事部长都才刚刚摸到了边。
这不合理。
沼渊身上有大秘密。
这是他们的共识。
但命令来自于内阁。
在与空明联系过后,他们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大阪境内的各种中小企业莫名开始雨后春笋般的崛起,但这种崛起是不符合市场的自然规律的。
他们在尝试动摇铃木财团在大阪商界的掌控力,打破空明对大阪商界的完全监控。
空明怀疑这背后有推手,据他猜测,这个推手的目的是搅乱视野,让水混起来,所以不允许铃木财团这种“全局视野”的庞然大物存在。
一时间,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竟都来了大动作,这无不在说明大阪此刻的情形不乐观。
这恐怕是暴风雨来前的预兆。
“什么?!”
一旁大泷警官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远山银司郎凝了凝神,带着询问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他面容苍白,眼神中带着愤懑。
见远山银司郎看来,大泷警官嘴巴微张几下,失去血色的唇瓣颤抖着,望向自己的上司,语气悲痛而不可思议。
“在坂田指认的地址没有发现沼渊的身影......”
他下一句话让远山银司郎心里一突,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了现实。
“现场发生巨大爆炸,三名警察躲闪不及......”
“当场殉职......”
轰隆!!
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将天色衬得灰暗,沉重的闷雷此起彼伏地炸开来。
路上有行人呆呆地摸了摸淌湿的头发,抬头看了看,然后打开了包里的伞。
但更多人没有这种完全的准备,只好胡乱逃窜,希望能找到一片足够宽敞的屋檐。
下雨了。
......
从右耳上摘掉窃听器连接的耳机,格兰菲迪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你竟然把窃听器藏在那种东西里面。”波本浅尝了一口学着格兰菲迪点的卡布奇诺,眉毛跳了跳。
嗯,其实还挺惊艳的。
没有回答他的话,格兰菲迪食指打了打桌子,拎起手机晃了晃:“任务失败了,接下来怎么说?”
“情报没问题,行动没失误,只是出现了预期外的影响因素,如实上报就行了。”波本熟练地写了份任务报告。
“之后大概会转为长期任务发回到朗姆手里,跟我们没太大关系了。”
“只是发出这个任务的那位可能会抓狂就是了。”
正这么说着,他自己的手机忽然黑屏,一只q版的企鹅形象跳了出来,冰冷的机械声从话筒中传出。
“抓狂的可不是我,而是朗姆那个家伙。”
安室透见手机突然被黑,心中一沉。
好在他不同身份用的手机不同。
“虽然在背后议论你很不好意思,但下次联系我之前能否不要这样简单粗暴呢?”波本眯着眼睛看向那只企鹅。
“这是我计算多次选择的联系方式,一般的打电话方式有56%概率引发糟糕情况,比如任务期间被目标发现动静之类,还有39%概率不会被接听,只有剩余5%的情况你们会乖乖接电话。”
画面中的企鹅甚至随着机械音对着口型,而且还都能对得上。
“只有直接骇入你们的手机,才可以达到百分百接听的效果,而且绝不会被人注意。”
格兰菲迪在屏幕上点了点企鹅的肚子,充当挠痒的功效:“所以那个沼渊有什么特别的?”
企鹅不满地从他手指点击的地方跳开,机械音继续道:“实验体17号是少数机体改造成功的案例,肌肉具备高能爆发力,神经反应速度是常人的13倍,关节柔韧度极高,心肺功能经过加强后能达到3小时不呼吸,靠内循环供氧,甚至可以刻意控制自己的心跳频率,完全能做到无声无息地进行暗杀活动,是绝佳的杀手材料。”
“只要能够把他带回来,有了详细的数据和对照,很快就能完成‘量产琴酒计划’,朗姆很早就盼着这个计划实现了,现在你们任务失败,希望落空,他肯定不好受。”
“量产琴酒......噗嗤。”格兰菲迪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琴酒知道你们这个鬼计划会是什么表情,我都不敢想。”
企鹅沉默了一阵,机械音变得有些迟疑:“我的计算结果告诉我,你向琴酒告密的可能性只有0.03%。”
“但将此事大肆宣扬给除琴酒外的所有人的概率高达99.96%。”
“看样子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丢下这样一句话,企鹅撅起屁股向着手机屏幕的底部跳了下去,很快消失,波本的手机重新亮屏,恢复了正常。
所以......
沼渊究竟去了哪里呢?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一天前。
兵库山区。
咿吱——
木门被缓缓推开,卡在了一半。
来人顿了下,收回手中的雨伞,纤细瘦长的身子轻松就通过了那道间隙。
屋里很黑,很安静。
他打开手电筒,一手拄着黑色长伞,很有闲情逸致地在屋里转了起来。
一排一排看过去,摆满杂物的架子,排列着标本的柜子,最后他停在了工作台前,饶有兴致地翻开灰蒙蒙的工作日志。
这里的主人看来不是很有文化,文笔比较简单,但胜在准确,可惜中间被咬了个大洞,很多内容都看不清了。
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上沾上的些许尘灰,他拿起手电筒照在天花板上,很快找到了一个暗门。
他拿那支用来充当手杖的长伞一戳,那块并不结实的木板就被顶开。
注意到地上堆积的灰尘,他不太情愿那块木板落下来,这会弄脏他今天少有情趣想要穿出来的棕红色礼服。
他自认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适合用来面试。
“可以请你到这个口子这边来聊一聊吗,说实话,我不太乐意在这种地方做出攀爬的动作,这看上去很不体面。”莱克特教授轻声开口,雨伞在架子上敲了敲,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阵布料拖拽声后,一张面容枯槁的脸从洞里探了出来,他的眼神十分浑浊,头发杂乱得仿佛流浪汉。
他只是静静向下看,没有说话。
“很好,我喜欢善解人意的人。”莱克特教授满意地笑了笑。
“我希望跟你谈一个协议。”
“我的心理诊所正好缺一个工作人员,我认为你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现在你可以提一些要求,以及你对工资的看法。”
沼渊皱了皱鼻子,浑浊的眼珠转了一圈,他捏住自己垂下来的头发,手上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想看......家里的星星......”
莱克特教授扶了下金丝眼镜,温和开口:“那么......”
“契约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