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边有了些白,但整体而言,其实还是在夜里。
而这个点能出现在街上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格兰菲迪就在观察偶尔遇上的人,通过穿着神情判断他们的身份,职业,可能经历的人生,以此来取乐。
不过这么走来,也就见到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上年纪习惯早起的老人家,还有一个则是宿夜未归的醉鬼而已。
十分扫兴。
他摸了摸兜,拿出一包烟,是他在船上的时候找伏特加要的,和琴酒平时带身上的是同一个牌子。
格兰菲迪没什么烟瘾,或者说以前是有的,不过成为雪莉的监护人后就戒了。
嗯,半被迫的。
以前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受伤断骨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尼古丁是很好的镇痛剂,越是廉价的烟,效果就越好。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买到掺了叶子的货,纽约那地方嘛,都懂。
那鬼地方就算是牌子货说不定都可能碰到有鬼的,每次买烟就和开盲盒一样,还别有一种刺激。
一开始雪莉也不敢管他,后来被熏多了,实在受不了才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总是抽烟。
后来这小妮子就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外科医术,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屯了起来,抽烟便少了大半理由,再加上他其实也没觉得这玩意有多好抽,于是稀里糊涂地就戒了。
到东京后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就渐渐又开始有苗头了,尤其跟琴酒等人频繁打交道之后,虽说不上复发,但确实是隔几天就抽几根。
从烟盒中熟练地挤出一根,掏出火机,点燃。
呼——
烟味很淡,估摸着烟草不怎么纯。
琴酒喜欢的牌子,大多都是这样了,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很淡漠,仿佛没什么落脚之地。
无论是抽的烟,喝的水,吃的什么东西,他都喜欢清淡的,那些口味重的会麻痹他的神经,作为世界顶尖的杀手,他对这些方面都很看重。
格兰菲迪皱了皱眉,总觉得没什么劲,叼了会儿就将其掐灭了。
如果换他以前抽的那些牌子,估计琴酒要么在车上被呛出肺炎,要么跟他一样,趁早戒了。
将烟蒂丢到脚下,用力碾了碾,格兰菲迪继续往前散步。
又一个早起之人闯入了他的视界,是个年轻的短发女生,头上带着耳机,一身十分潮流的工装服,看样子是早起慢跑。
看样子还是有正常人的嘛。
格兰菲迪欣慰地笑了笑,嘴角微勾,饶有兴致地默默观察着她。
个子不算高,比雪莉矮一点,不过头发长度差不多,只是雪莉有点自然卷,而这个女生的头发很直。
看着估计要大一点,二十岁左右,正是上大学的年纪,身上弥漫着一种散漫却不失活力的味道,比不得高中生的青春洋溢,也轮不到走入社会的咸鱼社畜,是一种夹在中间,清澈的懵懂。
他经常去接雪莉放学,见到过很多类似的气质,在那些大学生身上。
那女生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有些在意,却又克制着在意。
直到她慢跑着与格兰菲迪擦肩而过。
格兰菲迪走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听到那有节奏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女生在他之前待的地方弯下腰。
然后捡起了一只被踩扁的烟蒂。
接着又跑远了几步,找到了一个破旧得不行的垃圾桶,丢了进去,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慢跑节奏。
格兰菲迪有些意外。
他倒没觉得自己没素质什么的,那种东西无所谓,毕竟他一直以来就没有过。
纽约佬是这样的。
他先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对这姑娘做些不太好的事情,毕竟是当着他的面收集有他唾沫样本的烟蒂,要是让琴酒和朗姆知道了,那可有些丢人。
虽然他一直以来对信息保护这方面不怎么放在心上,但那也是个面子问题,他平时随心所欲归随心所欲,但总不能当他面干这个吧?
好在这姑娘挺实诚的,丢垃圾桶就走了,没让他多纠结。
但凡晚几秒,他的选择就不好说了。
只能说垃圾桶和他的选择困难救了她。
唉......
大学生特有的清澈的愚蠢。
他轻叹一声,退出手机的拨号页面,塞回了兜里。
刚刚擦肩时顺手在她身上塞了只棒棒糖,看来是用不上了。
格兰菲迪有个特别的乐趣,那就是看心情随机给碰见过的人塞糖,有的是因为合眼缘,有的则是看不顺眼,甚至有时候干脆没有任何原因,就是突然想放了。
这么多年算下来,都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幸运儿”。
当然,肯定有不少后来被人发现而扔掉了,但应该也有不少没有被发现。
等什么时候他活腻了,就按下总按钮,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华丽的花火,也算是一场惊世骇俗的葬礼了。
既然不用灭口,那也就算了,等这姑娘回到家里换下衣服,说不定会发现那只棒棒糖,也算是给她一点生活小惊喜了。
琴酒他们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搞定,他也不能再走更远了,而且格兰菲迪的兴致也就到这,没了继续游荡的耐心。
他原路返回,回到了码头旅店。
在附近待命的黑道成员看到他的身影,似乎都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之前在这些家伙心里是什么形象。
格兰菲迪对琴酒调教下属的能力表示怀疑。
换作他在纽约的时候,组织里的底层成员没有一个敢揣测代号成员的,更别说像这样表露出来了。
看似是御下能力上的失误,实际上是信息管理上存在漏洞,而且大概率是存在于内部。
换句话来说,就是制度有问题。
所以说他琴酒也就只能当个杀手,当什么地区负责人呢?
当领导,自然要有领导的智慧。
你看琴酒,主职是东京负责人,结果被行动组组长这个副职给捆住了,关键手下还没什么靠谱的人,这东京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得亲力亲为。
这也就算了,顶多算他是个时运不济,但他是怎么做到让朗姆这么个东西稳坐钓鱼台的?
他朗姆名义上是组织二把手,但你看看其他地方有几个鸟他的?是,他确实是主管整个组织的后勤,情报头子,但关键你琴酒是负责人啊!
他要调动东京的资源按理来说得你琴酒点头,怎么现在变成你调个直升机都得给他递交程序了?
身为老大,竟然没教会下属什么叫“领导的领导不是我的领导”?
也就是个伏特加天赋异禀,自悟了这个道理,啥都要先问琴酒。
估计也是为了在伏特加身上找到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领导风范”,琴酒才能忍受伏特加的蠢相,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格兰菲迪在心里暗自编排。
也就琴酒了,一个地区负责人做到这个地步,被朗姆分权到平起平坐。
人们总是记得第一不记得第二,就像政客也只认正不认副,他朗姆说好听点是boss钦点的二把手,说难听点不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吉祥物?
你看他敢把手伸到纽约不?
格兰菲迪在纽约也是身任两职,除了地区负责人,同时还是行动组组长,和琴酒一样的配置,但他就从来没有为任务操心过,区区一个副职,凭什么浪费他的时间?
离了他就转不了的话,那行动组就可以宣告没用了,既然没用,那就从上到下换一遍血,来点有用的。
这样多来几次,该懂事就都懂事了,不懂事也换成懂事的了。
这才是领导该干的事嘛,哪有下面的人干不完活领导亲自上场的。
同样的位置,他甚至能经常抽时间接送雪莉上放学,还能时不时自己给自己批假出去玩,而琴酒就把自己累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智慧上的差距了。
而两人的地位区别,则是手段上的差距了。
朗姆能在东京混到情报部成为他的一言堂,你看在纽约他敢不敢吱个声?
纽约的情报部长是爱尔兰,格兰菲迪让他往东,你看他敢不敢往西?
格兰菲迪被调走了,他都敢把负责人位置安排给爱尔兰,要是琴酒从东京被调走,你猜猜他是会让伏特加上位还是带着他一起走?
这就是御下之智了。
虽然爱尔兰和伏特加在智商上有着不小的差距,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事情的根本在于琴酒他就不是个领导型人才,他就只适合打打杀杀,让别人往他脖子上套根绳,告诉他该咬谁,怎么咬。
贝尔摩德本质上也是这种人。
虽然这俩人看着扯不上关系,但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缺乏大局观,眼界太小。
不过贝尔摩德比琴酒好点,多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虽然有组织的能量在后面,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但总归是有些锻炼的,这女人只是在犯罪上没什么天赋。
琴酒就单纯多了,一生中没碰到什么好的机遇,只知道埋头苦干,当初就是在行动组里干出头的。
要不是上一任东京负责人出了点乱子,位置空了出来,他其实也就是个组长到头,这也算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