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谢珝真抱着女儿躺下,她只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便被一个急切的声音给喊醒。
“......娘娘,娘娘快醒醒,出事了!”
迷蒙中谢珝真听出那是夏至的声音,登时便打了激灵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发现夏至脑门上全是汗水:“五皇子夭折了,陛下原本已经赶赴坤宁宫,但半刻钟前天空忽现异象,彗星东出,陛下便急往前朝召见大臣,坤宁宫里现在乱糟糟一片,奴婢只打听到皇后娘娘似乎是昏厥过去了!”
谢珝真脑子里头“嗡”地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现在还有些迷糊,直接伸了双腿下床,去寻绣鞋:“你把小喜喊来,让她随我一同去坤宁宫,你和春分都留在这儿,上下里外,尤其是两个孩子在处,都给盯紧了!”
“是,娘娘。”夏至迅速地给谢珝真寻来一件外衫,叫守夜的宫人去寻小喜来。
谢珝真飞快地穿上外衫,头发也来不及梳了,只是随便用缎子扎了个低马尾,便急匆匆抓着同样是头都来不及梳理便赶来的小喜,再带上几个今夜值守的宫人,风风火火直接冲到坤宁宫门口。
此时坤宁宫中灯火大亮,人语嘈杂,还夹杂着模糊的哭声,来往的宫人脸上挂满哀色,守门的宦官一见谢珝真便迎上来:“请昭贵嫔娘娘安,娘娘......”
谢珝真心中着急,不愿废话:“皇后娘娘此刻可方便接见本宫?”
小宦官一愣——他是坤宁宫的守门太监,好几次谢珝真闹事都叫他给赶上了,所以这小宦官是有些惧怕谢珝真的,但他转念一想皇后与谢珝真素日里都十分亲近,且有谢珝真在的时候,皇后娘娘脸上的笑也多了,饭也能吃下两碗,身子骨都看着似乎好了不少,如今五皇子乍然夭折,只怕皇后娘娘......
小宦官忍着弥漫到鼻尖上的酸涩,躬身道:“请娘娘随奴婢来。”
按照正常流程,他是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让谢珝真进门的,多少也得先回禀了上头的几个女官大太监,或者由皇后首肯,才能准许前来拜见的嫔妃入内。
可五皇子夭折,又有彗星东出的大不祥的天兆,皇后这些时日本就操劳过重,且接连经受了重重打击,还不知为何与赶过来的皇帝起了争执,皇帝拂袖离开去了前朝召见群臣,而皇后眼下却是已经晕厥了过去。
虽有几位女官镇着场子,但坤宁宫上下还是免不了有些乱象,小宦官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把坤宁宫今夜发生的事情详略得当地告知了谢珝真。
谢珝真心中惊涛阵阵——原以为只要等邓贤妃的事情敲定了,便能安生上一段时日,可如今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留给自己丝毫喘息的时间。
宫中高位嫔妃接连死去,中宫嫡子竟然也跟着夭折。
虽然五皇子身子不好已经是人所皆知的事情,甚至连棺椁都已经给他备下了,但真就这么突然地没了,还是让众人难以反应。
谢珝真跟着小宦官的步伐,她忍不住去想五皇子到底是因为终于支撑不住了才夭折的,还是......那个差评面板再一次地推动了与皇帝有亲近关系的人的死亡。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皇后的安危。
踏入内殿,谢珝真一看见躺在床上的皇后,便又是悚然一惊。
皇后的身体本来就不健康,日常打理宫务更是劳心劳力,且邓贤妃以毒物毒害宫中嫔妃时,并未曾因为皇后待她和善重视便放过了皇后去。
早在邓贤妃事发之前,皇后就曾因为操劳过重,几度病危。
还是靠着许美人的奇药才拉回了她的性命来,但在服用过奇药之后,皇后的身子是眼看着一日比一日健康起来了的,谢珝真之所以拒绝皇帝给自己画的继后大饼,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着皇后,她认为只要有奇药的帮助,皇后定能逐渐脱离体弱的困境。
而自己已经得了尚宫局的管理之权,如此便可在将来慢慢去“架空”皇后,叫她好好养着身子......
可原本已经有所好转的皇后,脸上再度出现死灰之色。
她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嘴唇紧紧地抿着却不见血色。
一旁是许久没见到的林太医正开着方子,云容等几个女官都守在皇后床前。
见是谢珝真来了,云容一愣,又看见在前面引路的守门太监,也无心去责怪这小子的不顾规矩,抹抹眼泪上前行礼到:“参见昭贵嫔。”
“姑姑无需多礼,娘娘状况如何了?”谢珝真拉着云容就往里头走,几个女官给她让出了位置。
“林太医说娘娘是气急攻心,而且娘娘的身体底子亏损严重,郁结于心积劳成疾......”云容哽咽了声,继续说道,“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珝真看向刚刚写完药方的林太医:“林大人。”
林御医把药方交给一个女官去御医院抓药,他闻言起身拱手:“回娘娘话,皇后娘娘的身子实在是太弱,几乎整个底子都是亏空了的,所幸是皇后娘娘先前曾服用过能保命的药物,才不至于气血逆流而......只是这药不过救得一时,且皇后娘娘她郁结过重,又经丧子打击,臣只怕是皇后娘娘她......无求生之意啊!”
语毕。
谢珝真只感觉自己通体凉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凝成了寒天的冰雪,冷冷地问道:“你不是开了药方了吗,既然能开出药方,想必林大人心里是还有一线希望的。”
林御医垂下了脑袋:“臣自然当尽臣之所能,只是药能医病,却难以医人。”
说话间,有女官依照吩咐先拿了提前制好的丸药化在温水中,试图给皇后喝下,只是床上女子的双唇紧闭着,她试了几次之后,便颤着哭腔地喊道:“喂不下啊,怎么办......娘娘,娘娘您喝药啊......”
谢珝真沉默地看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撩起裙摆捆在腰上,抬腿便从一片纷乱惊慌的人群中冲了出去。
目的地。
是乐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