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徐先生妻子的凶手，竟是宋首辅的女婿张政，娶的是宋首辅的庶女。是他花钱指使车马行的人做出来的事。此人至今还活的好好的。

    此事直指宋首辅，但宋首辅却是四大臣中向来支持皇上决定的那个人，皇上对其也很重视。

    温玄知说：“老徐的事不是我查出来的，是我在锦衣卫档案室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份密封的卷宗。当年就查出来了，但被瞒了下来。

    你往后翻，当年皇上处死的工部几人中，有一个员外郎是宋首辅门生。老徐去南边查案都能查到他的门生头上。和皇上之间又相互信任，是皇上手中一把好刀，回来之后升官，砍的人更多。且砍的绝对都是内阁大臣们的人。

    他的存在，威胁到了内阁大臣们的利益。若不能为己所用，稍微动点手，除了皇上这根臂膀也很正常。”

    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温玄知还不是指挥使呢。隆昌五年，上一任指挥使受伤离世，他才接任，接任之后花了两年的时间将里面渗透势力全部清除。

    楚晏不屑的说：“正常是正常，就是手段太脏。权力的棋子是男人在下，断臂不断徐先生，不去找皇上，偏偏去害一个女子。”

    不过他总觉得这中间还缺了点什么。

    又问：“陛下知道你把这个东西拿给我么？”

    “也许知道吧。我出宫的时候，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若是能下床了，赶紧回去上朝。”

    温玄知又指着另一份供词：“这个你怎么看？”

    这是他前些天抓的人审问出来的。

    埋伏他的，指向康王。上面说康王要害他，是为了给长子报仇，他长子前几年回京探亲时，在宫内与楚晏发生争执，被他打的双臂无力。

    楚晏说：“供词不真。康王长子确实双臂无力，但不是我打伤的，而是生来就无力。况且当年同时在宫中的还有宁王长子，我们三确实发生了争执，但是和我打起来的是宁王长子。”

    说来还是前太后发癫，先皇去世后，她将先皇的兄弟和家眷全都召回京城服丧，丧事结束，还把两人的孩子们留在皇宫中住了一段时间。按照礼法，藩王是不需要回京服丧的，只在王府服丧就行了。

    他当时被皇上叫进宫下棋，正好遇上那两人。他们见他得皇上看重，出言挤兑他，三人年岁都不大，三言两句就打了起来。

    楚晏怀疑的目光扫向温玄知，你这都审的什么玩意？

    温玄知双手一摊：“脊椎骨都断了，人家一口咬定就是康王。”

    楚晏收好供词。

    温玄知问：“你打算怎么办？”

    “杀人偿命，还能怎么办？”

    “可此事明显与宋首辅有关，杀了小鱼没意思。可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即便扳倒，按照正常的流程也死不了。”

    他说的也并非空话，权势在握的人，许多事是不需要自己去做的，甚至不需要点明，只要露出一点对某事、某人不满的意思，有的是人代为动手除之。即便被抓，这些人也拿不出直接证据来指控宋首辅，像前户部尚书金文偌那样自己动手的，少之又少。

    楚晏收下供词：“小鱼不杀，怎创大鱼？至于是否要扳倒他，我先去见一见陛下。另外，麻烦你帮查一查他的门生都遍布在哪里。”

    “好。”

    当日下午进宫去找了皇上，朝堂内外都不知道他俩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人在御书房大吵一架。

    皇上在里面怒斥：“放肆！你放肆！朕就是太纵容你了，让你无法无天。”

    楚晏黑着脸从里面出来，衣服还被泼了一杯茶水。

    ……

    他伤都没怎么长好就出门，回来又一身水，柳拂月难免担心。

    最近柳拂月也住在明辉院这边，离他近，不用来回跑。

    “清风，赶紧给他换衣服。”柳拂月又说楚晏：“你看你，何事非得这个时候进宫？”

    清风给他褪去外衣，让他躺倒软榻上。

    楚晏：“因为徐先生的事。”

    他也没瞒着柳拂月。

    这事其实有些复杂，除了宋首辅女婿和门生的事，中间还涉及到内阁和皇权的争斗。大邺的内阁是不准干涉六部事务的，可偏偏六部的折子需要他们先审。这种制约关系最开始没什么，可长此以往就导致内阁的手渐渐伸向六部，乃至都察院等地。

    内阁的权势威胁到了皇权，尤其皇上刚登基的时候，想开海没人同意，想削藩没人同意，想让户部彻查隐田也是推三阻四，想干什么都无人支持。

    这种情况下，皇上想削弱内阁势力的心日益增长，按照当时的情况，一切顺利的话，徐见君回京，刀子先砍六部，一个个砍下去。

    可南方水利贪污案偏偏查到了贵妃哥哥头上，而贵妃本人也不是什么手脚干净之人，当时朝上就有人上折子参贵妃。

    这是在暗示皇上，您让徐见君松手，他们放过贵妃。贵妃当时也在为哥哥求情。皇上什么都想要，想削权，想留贵妃，也有点想留下贵妃兄长，就想让徐见君把事情先控制在南方，别捅到京城。

    但是徐见君初出茅庐一腔热血，不同意，然后就发生了妻子身亡的事。

    钦差大臣家里出了人命，这不死几个人说不过去，所以贵妃兄长和查出来的那些京城工部官员接连被处死。

    徐见君想继续查，也想妻子找寻凶手，但皇上责令停了。

    直到今日，楚晏才知道为什么停！

    皇上当年也为徐见君心痛，命锦衣卫暗地里调查这件事。这一查就找到了凶手张政。

    张政好端端的插手这件事，有想为岳父除去徐见君的意思，也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那个员外郎不仅是宋首辅门生，也是张政好友，两人之间是有绝对的利益往来的，尤其在贪污这件事上，他也得了利银。

    宋首辅为了保全那个女婿，和皇上达成了协议，他在朝堂上全力支持皇上，留此人一命。两利相权取其重，相对于自己去收内阁的势力，那还是内阁大臣倒向他，更有利。

    而这个协议正是楚晏觉得缺的那点。

    柳拂月听完叹气：“所以徐先生成了权力的牺牲品？那你这身水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