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让我来试一试吧。”

    为了能让自己吃到最完美的食物，灵予站起身来，用手指点在鱼头上，用神识侵入了它的魂灵，为它编造了一场幻梦，自由、美好的幻梦，足以让它忘记死亡。

    “你这是？”

    银竹略有不解，但也没有阻止灵予，她不像其他的主厨，不喜欢旁人干涉她的工作，相反，她很喜欢从他人那里汲取不同的看法。

    “我用神识缓解了它的痛苦，这样应该会更好吃一些。”

    听到灵予的话，银竹便又给自己切了一片，尝了下，果然比之前更美味了。银竹的眼眸不由得睁大，她已经感受不出这片鱼脍中有任何的不完美之处了。如此珍馐，便是放在地仙的升仙宴都不会有违和感。

    “让我也尝尝，唔，真不错，可以进我美食排行的前二十名了。”

    灵云见两个人在那边吃得愉快，自己也不客气了，伸手便用一柄琉璃刀片下一片鱼肉，吃进嘴里，嚼了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鱼修为还不算高，能排进前二十名还真是不容易呢。不过我有些好奇，那个美食排行的第一名是什么东西？”

    傀儡还吃过什么好东西吗，银竹有些好奇，看灵予那痴迷的模样，便知道她之前吃的都是什么东西了，可灵云为何看上去这么淡定呢？

    “那当然是妖族地仙的肝脏了，并不需要过于复杂的处理方式，直接用手从它的腔子里掏出来，再用太阳真火炙烤片刻，以去除其中毒性，接着直接食用便好。那滋味，可真是世间罕有，就连我也只是吃过三四次罢了。”

    灵云得意地讲起了曾经的战绩，听得银竹都忍不住看向了灵予，但灵予却还是迷醉在鱼脍的美味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当年，我可是壮志饥餐妖族肉，笑谈渴饮邪魔血。只身守五洲，镇压妖魔亿万大军不敢渡界，便是历代龙皇见了我，也不得不以礼相待。”

    灵云继续诉说着过去的辉煌，这些话她待在仙古宝库时，跟清怜讲了许多遍，但清怜都不是很能听懂，还是要向真正修仙界的人讲才有那种感觉。

    “对了，宴席怎能无美酒。拿酒来，拿酒来，人间难得一昏沉，举杯消得万古愁。”

    没人搭理灵云，但她却不在意。五百年的波澜起伏，让她不再受旁人的感受而动摇，只要让自己心意通达便好。

    “当然，当然。这瓶是龙涎一号，是龙渊开国时酿下的纪念款，当时是有十万瓶，被龙洲的皇室与世家收藏着，距今已有十万年了。青祖师当年来到青洲为人族打下一片新天地后，龙皇为了祝贺，便送来了一千瓶龙涎一号，这便是那千瓶中的一瓶。”

    银竹也是有饮酒的意思，听灵云这么一催，也不再等了，便取出一瓶金龙缠抱的酒瓶，是已经启封过的，瓶中酒还剩下五分之三。

    “大手笔啊，我当年的宴用酒也不过如此。“

    灵云双眼放光，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喝到这瓶酒，当年她可是证就地仙后，龙皇才舍得送了她五百瓶，一直都是作为大捷之后的宴用酒使用。这瓶酒市值大概在几百个亿灵石，而且还有价无市，只在龙皇和那些世家手里屯着，灵云想买都买不到，她自己私下里都舍不得喝。

    “这是师尊在我仙学毕业的时候跟我喝的酒，当时只喝掉了五分之二，剩下的酒我便一直留在手里，现在师妹也算是仙学毕业了，便想让师妹也来尝尝这酒。只不过相较于我当年，师妹是优秀了不少，就不知道师妹愿不愿陪我喝一杯了。”

    银竹轻笑着，取出三枚玉盏，拇指大小。启封美酒，便见那氤氲的酒香逸散出去，在空中化为一条巨龙，于三人头顶盘旋许久后才消散。

    灵予只是闻了闻，便觉得脸颊微红，还没等喝酒，便先有了些醉意。就连灵云也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多久没在问天峰饮过酒了。

    “师妹……”

    银竹将玉盏推到灵予身前，那轻柔的言语，那飘散的酒香，让灵予根本无法拒绝，举起酒杯，咽了口唾沫，便将玉盏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便见灵予身上气息节节攀升，那亿丈晴空瞬间便被雷云覆盖，她竟然突破到了金丹二层。

    酒色误我！

    一声惊雷，把灵予的醉意都打散了，她别无办法，只好起身应劫，还要接受那又多出一倍的模拟所需点数。

    这是要化婴？

    银竹看着那奔涌而下的雷龙，惊诧无比，结丹雷劫尚可理解，可怎么喝口酒就又要渡劫了？

    雷劫来得快去得也快，随便劈了一道，便散了去，只留下有些尴尬的灵予又坐了回去。

    “稍微渡了一下劫，雷劫体就是这样的，师姐不用在意，继续继续。”

    灵予切了块鱼脍塞到了嘴里掩饰尴尬，又浅呷了一口酒，这次倒是没有再突破了。

    “师妹还真是辛苦啊。”

    可能这就是雷劫体吧，不懂的银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举杯饮酒。

    “唔，对味了，货真价实的龙涎一号，我可是太馋这一口了。”

    在银竹与灵予还在浅酌时，灵云已经满饮一杯了。她既好酒又懂酒，却是个小趴菜。这经十万年陈酿的烈酒，她不过一小盅就醉了，要是再来一杯，便要倒下去了。

    “想当年，界壁洞穿，妖魔联军犯我人族疆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妖乱起于青洲，七宗联军反应不及，舍弃边域，败逃万里。唯有本尊一人一剑独守青苍城，死战十月，斩首妖族地仙，一战成名。后受龙皇封为天权仙王，挂五洲帅印，率亿万将士镇守界壁，斩妖除魔，得封混元赤天太上至尊荡魔扫妖仙尊。”

    灵云仰望苍穹，酒气染红了她的脸颊，连双眼中也氤氲着水汽，映出深渊般的天空。

    “战场之上多死生，处处皆悲戚，唯有大捷之时，军中方得一丝快意。本尊即大设宴席，款待得胜者，祭奠战死者。取这龙涎一号，混入军酒之中，于众将士同饮，以酒贺大胜之喜，以醉销死难之愁。”

    血如雨下，这片天地似是血肉磨盘，碾压着此间生灵，化为血与泥，哺育着整个世界。

    “同袍，而今世间妖魔当道，荼毒人间，致使亿万同胞家破人亡，再无一日安宁。十万年前，仙皇龙渊登九天、斩邪龙，于万族中夺得人族之天地，此为无上之荣光。于今时，吾等将士沐浴龙皇荣光，以手中兵刃扞卫人族尊严。若得胜，可享万年之太平，纵战死，亦不愧为人族之英烈。”

    那些荣耀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太平更是痴妄。唯有战争永无止境，直至世间再无生灵。

    “你我满饮此杯，以贺今日大捷。人族长盛不朽！”

    在那无休无止的绝望之中，生命失去了价值。那些希望、那些美好，尽数在无限叠加的仇恨中化为虚无之物，唯有那真正虚幻的酣醉，才能让人握住些许实在的东西。

    灵云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盏，对着银竹二人，举杯相邀，似是又回到了那生死无常、尸骸遍野的修罗战场之中。

    她似是沉浸在了酒醉的幻象中，没等她人反应，便又饮尽了，接着便趴在桌子上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