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予在答应与银竹互相信任之后，两人又在城墙上依偎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灵予倚着银竹的肩膀，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扭捏。她之前还能在银竹面前放得开，只当她是亲切的长姐，如今的关系似乎是更近了一步，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银竹了。

    她的答应虽然有些受形势所迫，但她却并不准备食言。灵予想去相信银竹一次，理所当然地接受银竹所说的一切，让自己能够有个依靠的肩膀，不必再独自去忧心忡忡。

    这可能并不太理智，但灵予就是想这么做的，不再去考虑这考虑那。至少自己还有不少保命的底牌，就算银竹让自己失望了，那还有脱身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这种关系中有些不自在，她还没有真正相信过任何人，尤其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人。

    银竹不比是玉秀。即便当初遇见玉秀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但仙凡之别却让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银竹不一样，她远比自己强大，假如她愿意，她完全可以将自己视为掌中玩物，肆意予夺，哪怕自己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也必须要遵从她的意思。

    这或许有些太过危险了。

    “你看起来有些忧虑。”

    银竹伸出手，跨过灵予的脖颈，搭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把她拉入怀中，柔声陈述道。

    “我们总是担忧未来，担忧那些未曾发生的事情，甚至因此裹足不前。但那些事情到底只是可能，并不是注定要发生的。我们无法断言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便是最优秀的卜者，也无法准确地预知未来的一切。”

    “即便我们寿及万亿载，却也由是无数个短暂的现在所组成的。我们生活在，也只能生活在现在中，所以只需要着眼当下便好，至于未来，便交由未来的自己吧。”

    银竹让灵予枕在她的大腿上，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的情绪。她过去也未尝不是灵予这样呢，总是担忧着未来，但最终却也只能活在当下。而那些预想也往往会落空，反倒不如活好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未来自然也会向着更好的方向延续。

    “嗯……”

    银竹身上有种雨露的清香味，带着些许的清凉，能够安抚心中的那些烦闷。灵予埋在银竹的肚子上蹭了蹭，比起柔软，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紧实的弹性。

    这是在一场场争斗中磨练出来的肉体，如她的心境一般坚韧、难以摧折，却总是在那刚强中带着些许的柔软，就像是她的名字，骤雨银竹，虽然气势磅礴，却到底是带着水润的温柔。

    “所以师姐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帮你去实现它。你认为你洗去了我的记忆，但作为创作者，我自然会有反制的手段，在那不久后，我便已经恢复了记忆。”

    “我认同你的理想。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或许我身上也流淌着什么世家的血脉，但说到底，也跟散修没什么区别。我们生来便是被剥削压榨的，如果能有机会得到平等与自由，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灵予想起银竹曾经说的话，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宏大叙事的人。她依旧是那种小散修的思维方式，比起那些是是非非，她更在乎自己的利益，如果有可能，她也会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播撒善意，尤其是在能积攒善业为自己带来好处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她也并非是听不到风声的愚者。如果银竹想要掀起变革，那自己也未尝不能同她一道，让青洲变得更好一些，让自己不必在那些权势下畏畏缩缩。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银竹手里存在着致胜的王牌，让这份理想能够化为现实的基石。

    “你可真是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优秀。不过我现在也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我想要成为苍启宗的宗主，在七宗会议上提出开拓战争，继续西进，扩张人族的土地。然后趁机瓦解吞并西方相对势弱的三宗，再积蓄力量，最终让青洲七宗割据的局面得到统一。等实现了青洲统一后，便可以效仿龙洲，创造秩序下的自由与平等。”

    银竹听懂了灵予的言外之意，对她慢慢解释道。说来也是好笑，青当初远征青洲，为的就是逃离龙洲秩序的束缚，去寻求自由的土地，但结果为了实现这种自由，却还是需要秩序的力量。

    “但无相峰并不支持我，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困难。他们多是顽固的宗族势力，比起宗门，他们更在意各自家族的利益，他们并不希望苍启宗的宗主太过强势，最好是能被家族势力控制。我都不知道师尊当时是怎么拼上这宗主之位的，无相峰当时是不可能支持他的。”

    只是银竹最为烦恼的一个点，她想要成为宗主，必须得到无相峰的支持，但她当宗主的目的，便是去跟那些家族势力争夺蛋糕。她的师尊也是这样，不得已跟无相峰做了让步，被半架空在这个宗主之位上。

    “不过师妹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那便是青祖师。万年之期将至，她如今愈发活跃，随时都有可能彻底与青洲大道相合，成为真正的地仙，像龙皇一样执掌整个洲界。大乘期以上的仙人们在这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到她，让她提前苏醒清算。这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死线，我们必须要在青祖师合道之前完成对七宗的统一。”

    “为什么必须要在祖师合道之前完成呢，等祖师合道之后，她自己不就会完成这一切的工作吗？”

    灵予有些疑惑，她不理解作为底牌的青，为何在银竹口中反倒像是最终天灾一样。

    面对灵予的问题，银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地仙在合道之后，人性便大多泯灭了，他们的行为会更近似他们所合之道。如果青祖师合道之后，见到青洲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绝对会将一切推倒重来的，届时，整个青洲九成五的生灵将在她的手中死绝。说实话，青洲没人希望她能合道成功，包括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