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一摸掉在头上的物体,软软的,橡皮泥般的触感。
不太妙的样子,季梧心想。
手拿下来一看,“卧槽。”
季梧顾不得欣赏自己的初恋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找那只该死的鸟报仇。
抬头,哪里有什么鸟,只有被风吹动的树叶,在簌簌嘲笑自己那从天而降的鸟屎运。
季梧左手找了裤子的两个口袋,什么都没有。
身前的许卿愿投来关切的眼神。
季梧深吸一口气。
“许卿愿,我先回教室了。”
先回教室,用纸擦去自己头上和手上的耻辱再说。
向许卿愿借纸?然后厚着脸皮在初恋面前擦鸟屎?如果真要这样,那他干脆去找块豆腐撞死。
“季梧,”许卿愿犹豫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叠纸巾,“你要不先擦一下再回教室。”
季梧没有拒绝。
他的理由是这样的:回教室可能会被更多人笑话,还不如只被许卿愿一个人知道呢。
算是勉强说服自己了吧。
季梧用一张纸擦了手上的鸟粑粑,头上,他并不清楚,一共三张纸,他拿着第二张在头上,找准大致方位多擦了几下。
“应该差不多了吧。”
季梧问许卿愿,可许卿愿不说话,她看到季梧确实擦到了头上的那一坨,大部分都被擦去了,可还有一些被擦开,在他的头发之间留下灰白色点点。
他确实不好自己擦头上的鸟屎。
可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帮一个男孩,还是小梦潜意识里可能喜欢的男孩,擦头发,不太好。
许卿愿只犹豫了一秒钟。
季梧帮过她,帮过小梦,帮过她们很多很多,她不该连帮他一下都不敢。
“不可以是这样的。”
季梧的脸色有些窘迫,这种倒霉事,发生在他身上就算了,还要发生在他和许卿愿面前。
简直倒霉透顶。
也是,还真是倒霉透“顶”了,季梧难得自嘲了自己一下。
“纸可以给我吗?”
许卿愿从离季梧远些的地方,又一次走近季梧,看向季梧手里最后那张干净的纸。
“哦,谢谢你的纸啦,”季梧不得不用假装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心中浮现的少许羞耻,一边把最后那张干净的纸交还给许卿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令人发笑的事,可季梧发现,许卿愿的脸还有些微红。
见鬼了,季梧觉得这时候微红着小脸的许卿愿,简直符合了他对女性的一切幻想。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初恋的影响力嘛?她都还没有做什么,我就扛不住了?”
“要不要这么离谱?”
季梧知道近距离对着许卿愿发呆不合适,竭力收回自己的目光,按耐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你可以坐那边的椅子上吗?”
季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许卿愿指着的椅子上的,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到了,他觉得就算是系统奖励的十倍速度也没有他刚刚走得那么快,明明才一眨眼的功夫,季梧就坐到了长椅上。
“你头低一点,我来帮你擦。”
季梧不可思议地抬头,迎面就是许卿愿贴近的身躯,从腰际往上,她的身材已经有了不小的起伏,如此近的距离,季梧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蓝色的痕迹。
再往上就是许卿愿白皙的脖子,还有那微红,眼中含着温柔与坚定的小脸。
“季梧,你低头啦,这样不好擦的。”
许卿愿的心跳,快了一点点,她并未主动和男生靠那么近过,不过,上次似乎,季梧还摸了她的头来着?但那不是她主动的。
既然摸头那次,不是她主动的,那应该就不算吧,许卿愿胡思乱想。
季梧听话地低头。
地上除了鹅卵石,还有许卿愿黑色校裤下的那一双陈旧的已经有些掉皮的小白鞋。
小女生常穿小白鞋加小白袜,只不过许卿愿的小白鞋掉皮了,藏在裤腿里的若隐若现的小白袜似乎也有些脱线。
刚刚还在幻想许卿愿所有美好的季梧,一下就被拉回了现实。
许卿愿家庭并不好,不然许卿梦没必要为了姐姐,为了报复许英娥就去打工,不然许卿愿没必要穿着很旧很旧的小白鞋,穿着已经掉了线头的小白袜。
又是因为该死的钱。
可又只有该死的钱,才能够完全地改变她们的人生。
没有父亲的疼爱,没有奶奶的喜欢,到现在,就连她们的母亲也丢下她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有她们两姐妹,还在相依为命。
季梧怔怔地看着许卿愿的小白鞋。
他还在这里可笑地因为鸟屎掉在头上觉得丢了大脸,可笑地幻想她校服下的美妙场景,可笑地自以为自己是她们的救世主,甚至还会傻缺地做着姐妹齐收的美梦。
天呐,狗屁的救世主。
破旧的小白鞋像是审判的第一道程序,像雷霆一样劈碎了季梧自以为良好的,伪善的面具。
季梧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许卿愿被季梧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季梧,你没事吧。”
“没事,”季梧的脸红肿了些,依旧低着头,对着地面说话。
脸上火辣辣的疼。
季梧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如此直面自己扭曲的欲望。他脸色平静,只是紧攥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手心。
“那你……”许卿愿想问,但最后没问出来。
人都有秘密,当面前的人想说的时候,她就耐心地听,不想说,她也不该多问。
这是她自己的领悟。
“你好了吗?快要上课了。”
季梧盯着许卿愿的小白鞋出神。
他想逃离这个地方。
想一个人待会儿。
“快了,只差一点点了。”
许卿愿细心地帮季梧都清理完那些残渣,退后几步,看着完好如初的季梧,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季梧,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啦。”
许卿愿的笑容很干净。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守护好这般干净的笑容,季梧看着眼前的女孩想。
咸鱼有时候也该找点事情做,那种事情不要多大,也不要多好,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已经很oK了。
“谢谢你,许卿愿,你真的很好。”
季梧说得很直白,尽管他的右脸还很肿痛。
许卿愿听到季梧的夸赞,只是浅浅笑着,类似的夸赞她听了许多次了。
不过莫名其妙自己打自己脸的季梧她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道季梧在想什么。
时间不早了,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提出了这么一句,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隔了些距离回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