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盘也是满脸堆笑,双手抓住何可刚的手臂说道:“可纲啊可纲,看到你没死我就放心了。”
此话颇为无礼,换做一般人,只怕会以为是在咒他。
何可刚却反而乐得哈哈大笑,可见二人交情深厚,毫无芥蒂。
两人说笑一阵这才想起介绍各家上官。
何可刚将身子让出来,露出身后矮瘦的袁崇焕道:“这是我家大人,宁远兵备道袁大人。”
袁崇焕捋了捋胡须,等着张盘上前见礼。
却不料张盘也让出身子,将手伸向身后的赵颂说道:“这是我家首长,赵颂。”
袁崇焕上下打量了赵颂一番,见对方年纪轻轻,也就二十来岁。
而且穿着一身绿衣,看起来跟其余人毫无差别,完全看不出身份。
心说这群人如此不成体统,毫无尊卑可言,再说首长是个什么官,莫非自己听错了,是个什长?
赵颂满是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崇焕,心说这跟史书上画的袁崇焕根本不像嘛。
倒像个黑宋江。
便开口问道:“你就是袁崇焕?”
明代官场要么唤官职,要么唤字号,直呼其名等于是在骂人。
袁崇焕顿时就有些不悦,只是他还不知对方深浅,所以没有当时发作。
便答道:“正是袁某人,刚才那番炮击可是尊驾所为?”
赵颂点点头,放眼看向战场说道:“看来炮击的效果不错,起码炸死了一两千鞑子,可惜,如果距离再近些,25炮也够得上射程的话,起码能炸死三四千。”
听到这话,满桂大为不悦,口中说道:“这些鞑子明明是我等舍生忘死击毙的,怎么听你的话,好像全是你的功劳似的?”
朱梅也在后面喊道:“就是,咱们守城数日,没了近万儿郎,这功劳也是你能抢走的?”
明军争功现象非常普遍,以至于出现鞑子人头买卖的生意。
今天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意味着泼天的大功,升官发财就在眼前,抢功劳这种事情那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赵颂想不到这伙明军军阀习气如此严重,跟他们部队谦虚友善的风格完全是天上地下。
顿时就有些反感,冷哼一声说道:“这么说,我那些炮弹都白打了?地上的这些鞑子全是你们杀的?”
“什么炮弹,哪里有炮弹,谁看见了?”后面有人高声喊道。
“有炮弹,但是全都是我们红衣大炮打出来的,你看地上弹痕纵横交错,都是咱们炮弹的痕迹。”
赵颂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想跟你们做笔生意,卖一批鞑子头给你们的,看来你们也不想要了?”
朱梅大声道:“地上的鞑子头都是我们的,谁要想抢,我跟谁拼命。”
“对对对,大伙辛苦一下,赶紧点动手,把鞑子头都给割了。”
“闹了半天,原来是做生意的商户。”
袁崇焕的表情立即有些倨傲起来,士农工商,商户乃是末流,离他差着好几个档次呢。
他本属于东林党,东林党与江南巨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不妨碍他从心里瞧不起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抱了抱拳说道:“宁远城小贫苦,实在无钱做各位的买卖,城内刚逢大战,满地狼藉,就不请诸位进城了,袁某身为主官,杂事繁多,恕不能奉陪诸位,告辞。”
说罢一甩袖子,向着城内走去。
其余人再无兴趣,各自散开,忙着指挥手下争抢鞑子头和兵器甲胄去了。
何可刚颇为尴尬,无奈的说道:“你看,这,这事儿给闹得。”
张盘苦笑着看了看赵颂的脸色,说道:“久闻袁蛮子脾气火爆,目中无人,果然如此。”
赵颂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兴奋的如同过年一般的明军问道:“明军都是这样的吗?”
张盘道:“他们还算好的了,遇到鞑子,起码还敢一战,不过争起功劳也是不要脸皮的,更无耻的明军我见的多了。”
何可刚对张盘的话不太满意:“我们宁远军只是争功,总比你们东江军谎报军功来的好。”
他突然皱眉道:“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没见过,难道你不在东江军中干了?”
张盘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给你两本书看看。”
说罢从斜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资本论,一本宣言递给何可刚。
何可刚接过去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看到字就头大。”
张盘神秘一笑:“你慢慢看,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
赵颂已经先行离开了,张盘紧追几步跟了上来。
“首长,袁崇焕有了这两三千鞑子头,估计也用不着买咱的了,再说他说的没错,宁远城没钱,根本买不起那么多货。”
赵颂点点头说道:“没错,是我之前没想好,现在还不是崇祯朝,袁崇焕还不是督师,也没有一年几百万的辽饷,他现在根本没钱。”
“什么崇祯朝?”张盘疑惑道。
赵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什么,你把那两本书给何可刚是什么意思,想把他发展过来?”
张盘点头道:“是啊,何可刚是条好汉子,为人义气,仁而有勇,廉而能勤,事至善谋,虽然他现在战斗在抵御外敌的第一线,本质上还是在为封建王朝卖命,如果他的思想能转变过来,我想拉他一把。”
赵颂想起何可刚日后的悲惨遭遇,也非常敬重他的人品,便说道:“何可刚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张盘欣喜的打了个立正,学着召唤战士的语言风格:“保证完成任务。”
赵颂笑了笑说道:“走吧,我们去找另一个大主顾。”
“哦?还有主顾,难道是毛帅?”张盘问道。
“毛文龙这穷鬼出不起价码,我们去山海关找高第,现在袁崇焕守住了宁远,高第这会儿非常被动,有这两千多鞑子头给他虚报战功,他能管我叫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