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签押房里,四只彪子愁眉苦脸的聚在一起。
他们的手下烧档案的烧档案,宰人的宰人,已经忙得飞起了。
诏狱里头可不是阿猫阿狗能进来的,五品以下的小官根本不够资格在里面预定一个雅间。
这一次彪子们要把这些雅间好好的清空一次。
所有阉党的对头,都得宰了,哪怕只是对他们瞪了几眼的,吐了几口唾沫的,都是犯了天条,都是死罪。
包括刚刚入住的一百多名朝廷官员。
至于那些草菅人命,杀人放火,贪污受贿的官员,都是可以用银子商量的小错误,就先留着。
毕竟诏狱不能空营啊,总得有点罪员撑撑门面。
唉,以后再下手就得靠东厂了,东厂不像锦衣卫,没有执法权,处理起来诸多不便。
就像FbI和cIA的区别,cIA虽然在全球呼风唤雨耀武扬威,但是在国内,还真不如FbI,因为联邦调查局(FbI)有执法权。
许显纯问道:“大哥,这事你说咋办,我就想不通了,九千岁怎么会把锦衣卫给交出去呢?”
田尔畊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我现在琢磨过味儿来了,干爹估计是用锦衣卫换那一百多个官员的性命呢。”
“是吗?”崔应元叫道:“这不是亏了吗,咱们好好的差事就这么没啦?”
田尔畊瞥了他一眼:“蠢货,在咱们这里当然是亏了,但是干爹那里,可是大赚特赚,以后朝廷可就彻底是他老人家说了算了。”
“难怪皇上要收回锦衣卫呢,也是一个制衡不是。”
许显纯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唉,干爹这是只顾阉党不顾咱了啊。”
“阉党就是咱,咱就是阉党,放心吧,干爹不会亏待咱们的。”
崔应元解开胸衣,一扒拉护胸毛,气呼呼说道:“我不管,我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锦衣卫更好的衙门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一个锦衣卫番子匆匆进来禀报道:“诸位老爷,御史台和国子监的人出来闹事了,他们都在太庙门口大哭呢。”
“啊?”崔应元跳了起来:“这帮狗日的,一定都是东林余孽搞的鬼。”
那番子说道:“是啊,崔呈秀崔老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请咱们锦衣卫赶紧过去弹压呢。”
“好,老子这就去,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崔应元抓起腰刀就要出门。
“慢着慢着!”田尔畊抬手制止道。
他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等会儿,容我想想!”
其余三个彪子都停下动作,看着他。
田尔畊肥脸上露出笑意:“你们几个,赶紧去牢里看看,把该宰的都宰了,然后咱们一起去太庙。”
许显纯一边跟着田尔畊走,一边疑惑道:“咱们差事都快交了,难道还去帮皇上抓人?要我说干脆就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哈哈哈哈!”田尔畊开怀大笑:“不错,咱们也去闹,闹得越大越好,法不责众嘛,天子仁厚,想来也会理解我们的诉求滴。”
崔应元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咱们跟那些学子一起,去太庙哭灵!”
太庙在紫禁城午门东边,里面供奉着大明朝的历代皇帝皇后。
还有一些有名的忠臣也供奉在里面。
所谓配享太庙,就是这种顶格的哀荣。
太庙前面是一大片广场,供文武官员在大日子里跪拜所用。
后世,太庙已经改成了劳动人民文化宫。
四彪忙完了手头的杂事,洗干净了手上的鲜血,带上自己的心腹手下,百多口子奔着太庙就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路经过金水河,进承天门,右拐进太庙街门,到前琉璃门,里面再过戟门桥就是太庙的大广场了。
老远,就听到里面哭爹喊娘的嚎哭声,那声音嗷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已经驾崩了。
“列祖列宗啊,大明的江山彻底被阉党把持啦!”
“从此以后,大明将乾坤倒转,国将不国啦!”
“洪武爷啊,您钦定的太监不可干政,到了这一朝,算是彻底废啦!”
“永乐爷啊,您这个......虽然重用太监,可也没有让太监倒反天罡,凌驾皇权之上啊。”
“从此我们文人哪有什么出头之日啊!”
“都别拦着我,我要一头碰死在诸位皇爷跟前!”
众人正哭得带劲,忽听到后面轰隆隆响起一片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群穿着飞鱼服,挂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番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进来。
“嚎什么,都在这嚎什么,都给爷爷们让开。”
排在前头的锦衣卫用刀鞘乱抽乱打,将这些哭庙的全都打散了,他们抢占了前排中间的风水宝地。
“你们,你们这群魏阉的鹰犬,又要对我们这些学子们下黑手了吗?”带头的学子色厉内荏的骂道
“告诉你们这些狗腿子,天地之间有正气,我们读书人的脊梁是打不垮的。”
“天下正义之士是杀不完的!”
田尔畊一摇三晃的走了上来,嘴角带着冷笑,目光含着鄙视,扫视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学生。
越发觉得这身飞鱼服又好用又威风,实在是舍不得脱。
他看向跟在后面的兄弟们问道:“弟兄们,怎么说?”
许显纯一伸手道:“大哥,请!”
崔应元也道:“大哥,请!”
杨寰:“请!”
田尔畊左右抱抱拳:“献丑了,献丑了。”
说罢一提袍子,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哭嚎道:“啊呀!!!洪武爷啊!!!!”
其余锦衣卫的徒子徒孙们立即趴了下来,嚎成了一片:“洪武爷啊!”
许显纯低声道:“大哥,洪武爷对咱锦衣卫不咋滴啊,最后还把咱锦衣卫给撤了呢。”
“是吗?”田尔畊想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连忙改口道:“啊呀!!永乐爷啊!!!”
许显纯又道:“永乐朝根本就没有锦衣卫......”
“啊?”田尔畊又收声问道:“那哪一朝的锦衣卫最威风?”
“不知道啊!”
“要不问问那些做学问的,他们肯定知道。”
“这,拉不下脸去问呢。”
“那怎么办?”
“算了,都别整词儿了,干嚎吧!”
“唉唉唉,这个好,这个好。”
于是,百十名锦衣卫一起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这些武人中气十足,那声音加在一起,声震瓦片,比刚才那些学子御史们嚎得气派多了。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都傻了。
这群杀才搞的是哪一出,是来显摆大嗓门的吗?
田尔畊嚎了一阵,看了看两边,邀请道:“你们干嘛呢,愣着干嘛,一起哭庙啊。”
学子们左右看看,对这局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大声说道:“我等羞与你们这些鹰犬为伍。”
田尔畊笑道:“那你们就滚吧,还站着干嘛?”
“不能上他们的当,都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有学子大声道。
“是啊,他们哭咱们也哭,看看谁能压得过谁?”
“来来来,同窗们,咱们也别整词儿,一念词就泄了元气。”
“是啊,直接嚎!”
两拨人一起跪下来,眼珠子瞪着对方嗷嗷乱叫,两边比着赛的起高调。
那叫一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