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归云宗静棉计划后，秦晚在玉床上用小千山璧找到了柳烟遥。两人交往数次后，彼此也熟悉起来，因为距离已远，秦晚没有拘礼废话，将关键信息用十个字进行了汇报。

    “归云宗计划攻打雪梵庵”，说完重新装填了灵石。

    第二句是“秘密将此消息流言扩散。”

    他没有说出静棉，因为如果雪婆婆知道她是归云宗内应，或许还存了利用这人的打算。只要提前将消息放出去，就像当时借助朴骨勇和段骨壮一样，必定打乱对方计划。如果能拖到玄真出关，那雪梵庵就底气大增了。

    秦晚叹了口气，他现在身不由己，迫切希望身边能有路玄真在。路玄真对他就是定海神针，“可千万要晋阶成功啊，玄真”，秦晚真心祈祷着。寒城已经在望，看看天色，日头还未至天顶，能够在午时前赶到，南老爷子应该会满意吧。

    秦晚来到寒城上空后并没有急于下降，他环顾了城池四周，发现整个城如同一只大刺猬，城墙上架着无数对空强弩，弩箭都装填完毕，发着幽幽灵石淬炼过的光芒。这种防御程度对付中阶以下修士还行，以他在鬼啸原的经历，万箭齐发下砂族人伤亡惨重，但如果来袭敌人以中阶后期以上修士为先锋，城弩便有被悉数破坏之虞。

    不想惊动城防，秦晚自城外落下，步行走向城门。他将付丰书信呈给卫兵后，便静立等待，没多久，卫兵急急跑来道：“南将军请大人入府叙话！”

    秦晚随卫兵入城，一路观察城内气氛，此刻近午，应该是饭市开门的时候，但路边商铺和饭馆营业的都不多，市民行色匆匆，脸上都多少带有忧色。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看来寒城人都知道大战迫在眉睫呢。

    南闻龙是总大将兼领北境总督，因为驻守的是城兼要塞，担的担子比车延要重，算是军政齐抓。来到总督府，秦晚被引到大堂，堂上正坐着一位老将军，须发已经全白，络腮胡子一直长到鬓角，浓眉虎目，腰间挂着一条短锏，正威严地望向秦晚。

    除了皇帝外，他就是国内军队最高长官了，南闻龙此时心情有些不美丽，因为疾云雪鸮从帝都带来了皇帝任命萨信主持军部的消息。

    相比萨信，他更中意萨迎，因为军人只信任与自己并肩作过战的人，萨迎在北境屡立战功，在之前主持军部时也十分尊重南闻龙。老将军在知道萨迎迁任礼部后，又收到列驸马都尉要来这迎接云国使节的通知，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他不是迂腐好战之人，也明白外交的重要性。但对面的这些家伙历年来给北境制造了多少麻烦，南闻龙比谁都清楚。这是敌人，手里是有北境部卒的血的，按他的想法，对于这些迟早要打过来的家伙，应该用一整队森严士卒，名为护送实际是押送的方式送他们到帝都，让他们知道萼国军威，明白我国不好侮才是。

    但现在堂下站着的是个小白脸。“啐！”南闻龙心里吐了口唾沫，不知道从哪来的家伙，攀附了此前不知的公主殿下，被送到这里来承担如此重要任务，想必是陛下送来镀金的。小子，你无非是想着平安把人送至京城，便可以夸功成婚，别以为我不知道。

    付丰的信他也看过了，这人大言不惭说要施行明谍之术来调查云国使节团，肯定是没有本事做好潜伏吧，想到这南闻龙就有心让来人领教一下军威了。出乎意料地，来人朝南闻龙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站得笔直说道：“属下武敬，参见南将军。”

    这个招呼打得毫无破绽，南闻龙气顿时沮了一半。列驸马都尉虽然职级远低于总大将，但它属于皇职，严格上讲是可以与南闻龙平起平坐的，老将军早打定主意，如果他敢这么对自己，一定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没想到这人竟然以下级军官之礼参拜，倒让他一时间没了口实。

    勉强回了个军礼后，南闻龙将左右摒退，直接问道：“你本名叫秦晚？”秦晚略一猜便知道，老爷子可能已从其它途径收到了消息，他老实答道：“回将军，属下是叫秦晚。”“唔，皇帝可好，公主可好？”“回将军，皇帝陛下已康复可以视朝，公主殿下尚在恢复之中。”

    “唔......”南闻龙听罢有些失望，他倚老卖老没有用敬语，如果这小子学着不用尊称，他又可以拿捏对方一下，主意又没打成。

    “听说你是个符师？”南闻龙问道。“回将军，属下于符道有粗浅涉猎。”“哼，灵符这物，太昂贵了，论作战也不见得就强多少。”南闻龙找不到对方破绽，索性直接来个下马威，看看对方气性如何。

    秦晚心说这老爷子，果然不好打交道，他微笑道：“将军指教得是，符道是小术，当然比不得战场上练出来的真本事。”一边自贬一边吹捧南闻龙，秦晚回应得滴水不漏，果然，听了他夸赞，老将军脸色好了些。

    “唔，秦驸马。”“禀将军，属下既然身负职责，将军以军人相待即可。”南闻龙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我问你，付丰将军说，这次迎接云国使团，你想任领军校尉一职？”“是。”

    “胡闹！”南闻龙喝道。“你还建议连三千护军都不要，就派六十人小队去？”“回将军，正有此意。”

    南闻龙森然道：“这样做与游戏何异，难不成要堕我军威么？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不然纵是皇亲，也休怪我军法无情究你个轻军之罪。”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这一变色，满满的威严扑面而来。

    秦晚不慌不忙躬身开口：“请问将军，您看属下修为与将军相比何如？”南闻龙一怔，这小子胆子还真大，居然敢叫阵。他怒道：“我纵横沙场四十年，还没有人在军中敢挑战我，你想试试么？”

    秦晚微笑道：“属下岂是将军一合之敌。敢问将军，以将军虎威，能不能在两个结丹境四个中阶后期修士灵觉下，保证侦察到敌人情报呢？”“这个......”南闻龙明白他的意思了，你都没把握做的事，我上也白给呀。

    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南闻龙怒问道：“这个暂且不说，你如何有把握明着探听到云国情报？”

    秦晚摇头道：“属下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敢问将军，最近军中是不是在酝酿对云国的入境作战呢？”南闻龙听闻根根胡须倒竖，站起来逼近秦晚，庞大杀气扑面而来。“你知道些什么？”单手已经按在短锏之上。

    秦晚连忙摆手道：“将军莫急。属下来寒城时，刻意走了经轻雁塞、落日城、含璋塞、寒城一线，发现了有趣的地方。”“说！”“属下发现，含璋塞到寒城一线，空中竟然无一岗哨，以南将军和车将军之能，这是无法想象的事。”

    “继续说！”

    “在进入寒城时，属下看见城头布满对空劲弩，弩机大张，箭矢上弦，明眼看似乎防御到了牙齿，但属下知道，弦张而不发，其力渐弱，不是迎敌之道，真正备战，必是临阵上弦才是。”

    “再说！”

    “属下算了算，五张弩机旁，才搁了一箱箭矢，这个数量，恐怕不足以迎敌两轮吧。”

    “好小子，你再说下去。”南闻龙手从短锏上移开了。

    “最后，在属下参见将军时，没有见到随侍的参军，按我国军规，军中大事，参军必佐，连南将军身边都不见参军，恐怕他们都忙着做更大的事去了。”秦晚说完并没有抬头，而是恭恭敬敬地等待南闻龙发话。

    南闻龙目光深邃地看向秦晚，刚才的话让他心里澎湃起伏。他与车延，数年来集军中智囊之智所想的战略计划，居然被眼前这个小年青一语道破，而且是仅仅走过一趟，扫了眼城防，面见过自己后就即时看穿。

    在历年与云国的较量中，南闻龙与车延深知大势之不可为，云国若是强攻入境，以他们的军力和修士数量，完全可以对萼国造成碾压。这种情况下，想要有一线胜机，最好的办法不是防守，而是集结所有可用修士战力，反越境进入云国，让这支孤军化整为零在敌人后方骚扰。

    十名修士在敌人背后游击，就能牵扯对方两倍的战力回援，以此来拖住对方前进步伐，当然，这些孤军异国作战，基本都是有死无生的结果。所以他甘冒牺牲风险，不断派出祁虎这种小队，从不同角度测试南零一要塞周边防线，就是想找出敌人破绽之处，以备战争真正开打时利用。这时死点人，战时就能少死人。

    南闻龙和车延都作好到时亲自带队突入云国的觉悟了，只求战争开启后，能够打成胶着，胶着就是胜利，因为会给畏战的本国宗门带来信心，他们也不想被云国修士压迫吧，说不定愿意出手支援。

    这样一来，他们算是为真正负责国家防御的人争取到了回旋余地，她不会辜负这个用南闻龙和车延生命争取到的机会。这就是北境没有真正意义上设防的原因，因为北境是注定要牺牲掉的，战场会一直打到帝峦以南去。

    “你为何说我军准备越境渗透到云国？”

    “回将军，北境防御虚设，意味着另有其它战场。如果您计划决战战场是南边，那么明光城至轻雁塞一线应该有大量驻军，不然直接以帝都城池防御敌军，还不如从寒城就开始消耗他们了。所以属下判断战场是在北边，将军想避开敌人主力进入他们后方，打成互换的局面。”

    南闻龙心道侥幸，如果这个青年是云国的人，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他不由得感激起皇帝和未曾见面的青鸾公主，能够将他收为驸马，是国家之福呢。沉默了一会，南闻龙道：“很不错，今天的话不要对别人说。”

    “属下明白。”

    “现任命你为寒城领军校尉，负责迎接云国使团入京，一应人手听你调配。后日午时，对方使团会来到国境线他们一侧，你有一天时间招募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