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将士们的命,去填出一场胜利。
这种战术,别说用,士颂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士颂今天败了。
他不去想,不去用的战术,对于西凉军来说,是很常规的战术。
也许,今晚的这场偷袭,他们付出的伤亡代价,是荆州军的数倍,但他们能获得胜利。
所以,李傕郭汜等人,毫不犹豫的采用了这种战术。
西凉军用实战给士颂上了一课:
慈不掌兵!
率先杀出东门的,便是周泰率领的三百连环马重骑兵。
装备简陋的壮丁们,根本挡不住这支钢铁洪流,提速起来的连环马重骑,就像耕地的犁一样扫过战场,这些壮丁就像被刨开的土地一样,没有人能挡住这支队伍。
周泰的军队,直指胡封的中军战旗。
东面的营门外,四周黑漆漆的,他不知道西凉军有多少埋伏,周泰不知道如何杀穿那些埋伏。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砍倒了敌军的中军战旗,那些埋伏,必然会冲出来,想要拦住突围的部队。
跟在周泰身后,第二波杀出来的,正是士颂,周平在左,廖化在右。颂卫营的将士们,倾尽全力杀出,天下没有什么军队能正面抵抗住,何况,只是些被临时抓来的壮丁。
颂卫营将士,个个都犹如万人敌的勇将,杀入了被吓破胆的羊群,就好像后世的割草游戏一样,将这些壮丁们一排排的收割掉。
就连武艺平平的士颂,在周平和廖化的护卫下,也抽出自己的配剑,骑在的卢之上,一剑一剑砍杀在自己身边出现的敌军。
他手上的武器,是荆州武器局精心打造的,对付根本没有护甲的壮丁,士颂只要出手,就是剑剑夺命!
“啊!”西凉军壮丁的血溅满了士颂的铠甲。
这次突围,士颂特地换上了颂卫营普通将士的墨袍黑甲,而现在,早就已经被血水染红。
东面攻击的一万壮丁,本来就没有其他三面攻击的那么猛烈,后面督战的西凉军,也只有胡封的数百亲卫队而已。
现在,被颂卫营这样猛烈一冲,他们哪里还有战意,纷纷丢下武器,开始逃窜。
对面崩溃的速度,比预料中的还要快。
但周泰,越发地感觉不对头,他带着连环马冲到了敌人的中军大旗之下。
但这里,早就空无一人。
“呜呜呜!”
漆黑的四周,响起了低沉的号角。
号角声落下,传来的是让大地都震动起来的马蹄声。
李傕郭汜二人,亲自率领西凉精锐骑兵,从两面包夹而来。
他们的身后,都是各自得力的部将,率领手上的西凉精锐步兵跟进。
这一次,李傕郭汜准备将荆州军,全部吃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吕岱指挥雄武军,作为第三波突围的军队,杀了出来。
在蒯越等人的建议下,他让魏延、苏飞等人将枪阵布置在了队伍的两侧,防止西凉骑兵的冲击。
娄圭则率领郡兵,继续守在军营之中,且战且退。
毕竟对付西凉军的壮丁,郡兵的实力,也是绰绰有余的。
刚刚被荆州军击溃的西凉壮丁们,本以为四周杀出的都是自己的友军。
但他们不知道,在西凉军的眼中,别说把他们当做战友了,甚至,都没准备把他们当人看。
“杀!”
亮出了长枪战刀的西凉铁骑,毫不犹豫的将挡在他们冲击路线上的壮丁砍杀。
后续跟进的西凉军步卒更加疯狂,即便是壮丁们大喊着我们是自己人,即便是明明可以放这些壮丁一条活路,但西凉军没有那样做,照旧将这些壮丁砍杀。
“是男人的就给老子杀回去!”李傕独子李式,是这次突袭的督战官。
他从小被李傕所溺爱,李傕军中,又多是李家亲族将领,大家都知道,不能得罪这位公子爷。
既然李式有心杀人立威,没有人会为这群壮丁,违逆李式的意思,各部将领各个都传下了死命令,逼这群壮丁反击荆州军。
被荆州军和西凉军两面夹击,壮丁们彻底崩溃了。
黄胖子家里,本是富足之家。
但李郭之乱起后,乱军冲入家中,抢走了他粮食,强行拉自己参军。
为了给家里人减轻负担,他一面让老婆带着父母南下去荆州,听说只要人过去了,什么都不带,就能有活路。
而自己却加入了西凉军,就为了吃一口饱饭,去和荆州军拼命。
结果现在,荆州军喊自己是西凉贼,西凉军眼里,自己只是冲开荆州军防御阵型的弃子。
黄胖子心里憋屈,他丢掉了自己武器,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眼角,满是泪痕。
父母妻儿到了荆州,真的能安定下来吗?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黄胖子,久久没有等到落下的刀枪,反而是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抬头看去,原来是荆州的重骑兵和西凉军撞到了一起,荆州军领头的将军长枪如龙。
只一下,便将西凉铁骑扫落数人,而后反手直刺,将带队的西凉军小校刺于马下,瞬间将周围的西凉军冲散。
黄胖子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他手脚并用,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而此刻,西凉军和荆州军正短兵相接,谁都不会在乎这些逃散的壮丁。
周泰手下的连环马重骑,撞到西凉铁骑之后,和士颂预料的一样,即便是西凉军战马都是高头大马,但和身披重甲,而且套上了连环的滇马撞击到一起后,反而是西凉军更加吃亏。
加上周泰这个杀神,瞬间斩杀了对方的都尉,让这股西凉军失去指挥,西凉军即便人数占优,但立刻崩溃了。
只不过荆州军中,能和西凉铁骑正面迎战的,也只有那三百连环马重骑了。
另外一边,郭汜帐下大将杨鼎,率领两千飞熊铁骑精锐,正面突入了魏延的枪阵之中。
即便是第一排的战马,被长枪刺穿,即便是战马上,高高跃起的骑兵,被荆州军的弓弩手,射成了刺猬。
但后面的飞熊军,也没有放慢速度。
战马的尸体,骑兵的尸体,即便是死了,冲击的惯性还在。
现在荆州军这边,又没有厚盾抵挡,这些尸体,也把荆州军的本就单薄的防线,砸开了口子。
飞熊军精锐骑兵也好,西凉精锐步卒也好,都顺势,杀了进来。
他们的装备,不如荆州军,但是他们杀人的技巧,更加娴熟。
两番战败,西凉军上下,心中压着一团怒火。
而荆州军将士,本来就被壮丁们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又失了军营,在撤军的路上,人心浮动。
防御阵型被破后,吕岱的雄武军,居然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主公,我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向南突围。敌军必定以为我便是主公,会派出主力追杀,主公可乘机率军东撤,返回新安,整兵再战。”颂卫营中,冲出一少年。
这少年掀开自己身上的墨色战袍,士颂原本的大红色铠甲,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梁信长子梁楷!
他今年才十六岁,因为梁信在攻宜城时战死,士颂不忍,将其长子带在身边,希望能教导出来。
颂卫营中的老兄弟们,知道梁楷是梁信长子,也多有照顾,即便梁楷的武艺普普通通,也让他当上了百人将。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入关作战,被西凉军逼入了绝境之后,梁楷居然站出来,愿意给士颂当替身,吸引敌军的注意力。
一时间,士颂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这时候,甘宁刚好护卫着众谋士,也杀到了士颂身边。
蒯越也是人精,看士颂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这金蝉脱壳的计谋,是他安排的。
“主公,突围之前,我便让梁将军换上了主公的铠甲,以备万一。如今敌军四面包围,我军即便突围成功,西凉铁骑追在我们身后,我们还得断尾求生。”
“若是让梁将军率领精锐轻骑突围南下,西凉军必定以为那是主公,而率重兵追击。若是如此,我们便更有把握返回新安,只要入了城,西凉铁骑的优势就没有了。”
“可是梁楷他们怎么办?”士颂确实不忍心,梁信为了救自己,挡了黄忠一箭而死。
现在梁信的儿子,又要当自己的替身,引开西凉军?
梁楷却信心十足,说道:“主公,我等心甘情愿。况且我们这支百人队,本就是颂卫营的斥候军,人人都是高头大马,又是轻甲,各个都是骑马的好手,你就放心吧。我们南下突围之后,还会分散逃跑,让敌人的追兵摸不着头脑的。”
士颂还在犹豫,甘宁却急了,喊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廖立更加直接,扯着他的公鸭嗓子直接嚷道:“主公,慈不掌兵!今天这场稀里糊涂的大败,还没有让你明白过来吗?”
是啊,李傕郭汜就是用壮丁的人命,冲开了我的营地啊!
别看我荆州军现在这么狼狈,西凉军的壮丁,少说也被自己击杀了五六万人吧。
“罢了。”士颂松开了缰绳,直接从的卢背上跳下来。
他对着梁楷说道:“此马乃是攻下宜城之后,陈生、张武所献,是一等一的千里马,你骑着他,西凉军才会相信你就是我士颂,才会追击你。的卢速度也快,梁兄弟更有机会甩掉追兵。”
都到了这份上了,梁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和士颂换了战马。
他举起佩剑,带着他的百人队,默不作声的向南突围而去。
而士颂,则带着颂卫营,雄武营将士们,向东面突围。
一切,预计的一样,默不出声,闷头前进的的梁楷部,那精锐的百人队,就好像一把匕首,刺入穿了西凉军的包围。
人数少,是这支突围部队的优势,只要稍稍撕开一条口子,这支队伍就如流水一般,从西凉军的包围中流出。
“堵住他们!”李傕认得那鲜红的铠甲,认得那匹万中无一的宝马的卢。
他确定,士颂在声东击西,放弃了手下的军队,只带着最精锐的亲卫护卫,想要偷偷突围南下荆州。
同样的,郭汜也是这个看法。
“老李,那队人战力太强,我好像看见士颂就在那队人当中,我们得带人追上去,不然,士颂小儿真就跑了!这小子要是跑回荆州,带着更多的荆州兵杀回来,我们就麻烦了。那时候,可不能用这种填命的办法对付他了。”
“好,我留下式儿,阻击荆州军就是。士颂已经跑了,这些人群龙无首,要不了多久就会垮掉的。”听郭汜这么一说,李傕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追击士颂。
按照他的思维逻辑,换了他李傕在士颂的位置,肯定也是放弃军队,自己独自逃命。
只要自己还有荆州那么大一块地盘,只要自己回去了,还可以再带着人杀回来。
李傕对身边的两个年轻武将说道:“你们两个,带着本部人马,去跟着式儿,告诉他,荆州军,老子一个活口都不要!”
“喏!”这两人,一个叫做李利,一个叫做李暹,是亲兄弟两人,都是李傕早逝兄长的孩子。
现在,这两人被他带在自己身边,毕竟对于李傕而言,最信任的人,便是自己的家人。
而李傕和郭汜二人,身为董卓帐下的猛将,当然是亲自率领最精锐飞熊部,追击“士颂”。
这种斩杀敌军主将的战功,对于李傕郭汜二人来说,就是他们暗中较劲的胜负结果。
不管是谁杀了士颂,就能压过对方一头,两人谁都不想丢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