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的职位和鲍隆相当,军中威望还不如鲍隆。
但作为敌人的李暹看来,这段城墙的守将,多半是鲍隆是主将,甘宁的是副将,主将鲍隆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何况这个副将。
只是李暹却没有想到,甘宁的实力比鲍隆强太多了。
他刚刚明白自己大意了,甘宁的的宽刃砍刀,对着他连劈三刀,他本能的挡住了前面两刀,可手臂却也发麻,最后一刀,被甘宁砍中了左肩。
甘宁毫不留手,抽出砍刀之后立刻踹上一脚,将李暹踢飞。
鲜血,从李暹的肩头喷涌而出,李暹徒劳的想要用手捂住,但他越是想要捂住,血却流出的越快,那道口子太深,从他的右肩向胸口方向切入的深度,都快到他的心脏了。
“原来,这就是被杀的感觉啊。”李暹没有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关中那些死在他刀下的百姓,他们当中,很多人全家老小,都是被自己这样砍死的。
斩杀敌将之后,甘宁很是痛快。大喝道:“把西凉狗杀下去!”
回应他的,是周围荆州军将士们的怒吼。“杀!”
即便是飞熊军精锐,在失去主将之后,士气同样会低落,同样会退缩。
即便是飞熊军的下层军官一遍遍地让大家顶住,守住这段云梯,但面对早就杀红了眼的甘宁部,这支飞熊军的余勇,也仅仅只是多坚持了片刻而已。
很快,冲上这段城墙的飞熊军被甘宁带着雄武军斩杀殆尽,靠在这里的云梯,也被推倒。
“跟上,跟上,滚木擂石不要停。”廖立也是发了狠,甘宁刚刚击杀完城墙上的敌军,他立刻带着民夫壮丁跟进,将早就准备好的擂石滚木一股脑的从城墙上砸下去,将想要继续冲向这段缺口的西凉军,砸死砸伤一片。
“放箭!放箭!”城墙下,李利一直都在指挥西凉军跟着李暹部冲上城楼。
可现在城楼上又砸下了滚木擂石,李利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刚刚冲上去的李暹,他的亲兄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老子得上去接应他。”李利越想越不对头,对着正在撞击城门的张宠大喊一声,“张宠,你带着人,指挥弓弩手压住城头,老子带人冲上去。”
“知道!荆州的怂狗,他们只怕是把门给堵死了!”张宠指挥冲车撞击了许久,而小小的新安城门几乎没有反应。
张宠意识到,荆州军肯定在里面把城门给封死了,想要破城,只能先夺下城墙。
骂了几句后,他果断放弃了冲车,在亲卫的护卫下,退到了西凉军的弓箭手方阵,接替李利开始指挥弓箭手。
“弓箭手,给老子压制这段城墙。”
西凉军的弓弩手,也许不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但是成百上千人,对着一段城墙放箭,在这段城墙上防守的荆州军,一样会被射倒一大片。
就如同这次攒射,刚刚填补过来的郡兵也好,民夫壮丁也好,立刻被射倒一片,哀嚎声四起。
“嚎什么嚎,拿着盾牌也要给我顶上去,擂石一停,敌军就要杀上来了!”廖立自己身上也插着一支箭镞,还好他毕竟还穿着一套皮甲。
这箭射穿了皮甲,扎入他的胸口肉中,但即便是文人的廖立,这时候也展现出了他的勇气。
在西凉军的箭雨停下的第一时间,他便站了起来,逼着还存活的民夫壮丁,继续顶上。
廖立话音未落,就和他说的一样,李利部的飞熊军,沿着新靠上的云梯,就杀了上来。
这些西凉悍卒才可都是杀人的行家,民夫还没有冲到城墙边上扔出滚木擂石,就被这些人砍成了数段。
“上!”箭雨射来时退到了盾牌后面的甘宁,此刻当仁不让,再次率领手下杀了出来。
对面那群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不简单,这些人手上,少说也有百十条人命,浑身的杀气,就能把廖立手下的郡兵和民夫,压得喘不过气来。
甘宁刚刚带队和飞熊军杀成一团,城楼下,又一阵箭雨飞了上来,飞熊军身穿镶嵌铁甲,而甘宁部雄武军,多是皮甲,这阵箭雨落下,甘宁部将士,倒下的人还是多一些。
即便是甘宁,用他的宽刃砍刀拨开了许多箭支,但手臂和小腹处还是中箭了。
廖立发现不对头,连忙让盾牌手上前护住甘宁。“甘将军,快快包扎一下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甘宁很利索地斩断了箭支,回头对廖立说道:“倒是得想办法,阻止对面的弓弩手对我们这里进行攒射才是。”
“好,弓箭手,全部都对着对面的弓箭手给我射!把箭射过去。”廖立也不含糊,立刻转身,去指挥弓箭手方阵,向对面的弓箭手方向,进行了反击。
但城楼下的李利,在刚才那阵箭雨之后,见荆州军方面,将反击的重点,移到了身后的弓箭方阵。顿感压力减轻不少,他立刻亲自带队爬上了云梯,准备冲上城楼。
却没有想到,他精致的铠甲,为他带来了麻烦。
士颂眼见西门左段城墙,再次遭遇猛攻,立刻让黄忠率领其部弓弩手,对着那些正在攀上城墙的飞熊军进行射击,而且,全部用上了破甲箭。
破甲箭工序繁杂,费时费力,造价不菲。
这天下,除了士颂在荆州设立的军械工坊外,只怕是没有哪一路诸侯,会对箭支这么上心。一支破甲箭可以顶的上荆州流民大半年的生活费用。
如今飞箭如蝗,在士颂看来,就好像自己拿着聚宝盆在乾坤一掷。
“等打完了这仗,尽量多找回来一些吧。”对待这等上等器械,士颂还是很小气的。
虽然心痛,但破甲箭也体现了它们的价值。
身披铠甲的飞熊军将士,纷纷中箭落下。
李利仗着自己的武艺,拨开了两支射向他要害的利箭,但腿上还是中箭了,只能忍痛将箭折断,回头看了一眼李傕的帅旗,把心一横,老子是退不回去了。
“儿郎们,杀进城去,屠城!敌军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破甲箭,杀上城楼,撕开口子,跟我。”最后一个“冲”字还没有说出口,李利的口中,却被一支普通的箭支射穿。
他不甘地看向城楼,想要找到是谁射杀了他,但视线却逐渐模糊,身体也栽到了城墙边上,和一堆尸体混在了一起。
“哼,身披显眼铠甲,还敢如此放肆,叫嚣我军破甲箭不多?哼,普通箭头,一样要你的命。”黄忠说着又拿出一支普通羽箭,对着城墙边的飞熊军伍长就是一箭,那伍长还想查看李利是否有救,结果他自己,也被百步开外的黄忠给狙杀了。
荆州破甲箭,让飞熊军自以为精良的铠甲,犹如纸糊。
西凉军中,鼓舞士气的统军将领,也被敌军射杀。身后掩护自己的弓箭手方阵,也被敌军压制,站在城墙边上的飞熊军,进退维谷,士气大跌。
再也没有了刚才一往无前的气势。
新安城西门右端的城墙上,西凉军勇将张龙,也率领西凉军步卒杀上了城楼。
他手下的将士虽然不是飞熊军精锐,但也都是西凉军主力悍卒,趁着荆州军的防御重心转移到了城楼的另一边,张龙也亲自率军杀了上来。
张龙不愧是李傕手下悍勇之徒,身上中箭数支,刀伤无算,还提着一柄长柄大刀,呼呵酣战。
他的身后,满地的荆州雄武军将士尸体,就没有一个身体齐全的。
而他的英勇,也感染着周围的西凉军将士,紧跟在张龙身边,杀向城楼中央,也就是士颂帅旗所在。
远远地,他看到了只身穿软甲的士颂。
他连忙停下脚步,从亲卫处接过弓箭射了过去。
“挡!”颂卫营虽然昨天折损了上千人,但没有死完。
士颂身边,两个持盾壮汉,都举着一面比门板还要宽还要高的巨盾,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就好像关门一样,把士颂挡在了两面巨盾之后,将飞来的利箭挡住。
“周泰,把那群人给我杀下去。”士颂恨不得亲自杀过去,那边的雄武军将士死的太惨,西凉军的兽性,被自己激发了出来,都在不要命的冲锋攻城。
路上虽然倒下了许多西凉军,但杀上城来的西凉军,心里都带着恨,带着怒气。
本来被砍伤倒地,只能躺在那边等死的雄武军将士,或是受伤无法反击的雄武军将士,硬是被西凉军割开了肚子,挑出肠子等内脏。
西凉军在那边,高高举起这些东西,对着士颂叫嚣,说要把所有荆州军折磨死,而后杀去荆州折磨荆州军家眷。
只是士颂保持了最后一分理智,告诉自己,要对得起梁信,对得起梁楷。自己身为一军统帅,绝不能轻动。
不过他派出了自己身边最强的武将,一样满腔怒火的周泰,和他所部的数百颂卫营将士。
久经战阵的张龙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立刻和自己的亲卫组成配合。
他让亲卫们举着盾牌挡在前排,自己拎着长柄砍刀在后,配合迎战。
但他还是小看了周泰的实力,冲在最前面的周泰,没有用长枪击打盾牌,而是快速冲过来后,将长枪举过头顶挡住了张龙的劈砍,同时用整个人的重量,借着冲刺的惯力,撞开了张龙亲卫的盾牌。
顺势再收回长枪刺出,隔着两亲卫,一枪扎入张龙的喉咙。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张龙的两个亲卫,两人瞪大了眼睛,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什么。
但是事实就是,他们的主将,本来在他们俩的盾牌后面的张龙,死了。
被对面这个不顾自身安危的悍将,一枪刺死。
“杀!”反应过来的两人,发疯似的将手里的刀砍向周泰,周泰躲避不及,肩头和右臂都被砍中,连忙弃了长枪,退到了自己的亲卫身后,才抽出配刀,和自己的亲卫一起,和西凉军搏斗。
而后,硬是将冲上城墙的西凉军,逼回了云梯边上。
等到黄忠带着手下的精锐弓弩手回到城楼中间,开始射杀这段城墙下,后续跟进的西凉军,让城墙上的西凉军,没有了后援,士气更加低落,纷纷被周泰部斩杀。
西凉军这一波汹涌的攻势,就这样被挡了回去。
张宠带着箭伤,回到李傕面前,哭丧着脸诉苦:“大将军,这么攻下去,不是个事啊。荆州军装备精良,我们已经填了三五千人进去了,可城墙都没拿下,不能这么填啊,这都是大将军,您的家底啊。”
李傕眼见自己手下诸将,一个个死在城头,攻上去了西凉军又被推了回来,心里也发毛了。
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士颂所在的城楼。
看了半天,回头对贾诩说道:“文和先生,还是用昨夜的办法,逼壮丁冲上去吧,我也不奢求壮丁能攻下城楼,只要能消耗对面的箭矢就行,至少,让他们的刀刃卷起来可以吧。”
这是西凉军攻城的老办法了,填命,用人命去消耗对面的弓弩手箭矢。
用人命去喂刀!
通常来说,一把刀砍杀数十人后,刀口会卷,若是攻势如潮,对面的守军无法及时更换武器,那已经卷了刀口,是砍不动后续身穿铠甲主力部队的。
只是贾诩不想去指挥壮丁拼命,他不是爱惜这些壮丁,而是不想自己送死。
他在后面看了这么久的对阵,他早就注意到,对面荆州军里面,有个神箭手。
自己若是上去指挥,肯定冷不丁的就死了,他贾文和怎么能倒在这里呢。
贾诩微微一笑,想到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