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士颂觉得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他看向周围众将士,说道:“我既举孔孟之旗,当以忠孝仁义为先。如今陛下蒙难,若是落入西凉贼手中,则天下愈发不安。我岂能只顾自己安危,而不顾天下人之安危。诸位义士,可愿与我再次出击,追击西凉贼军,解陛下之危难乎?”
“愿意!”周围的将士们齐声高呼。
大家似乎都觉得蒯越、魏延的分析,很有道理,觉得第二次追击,必能成功。
于是,士颂将新安城内,能带上的军队,基本都带上了。
自己一千五百左右的颂卫营,加上四千多雄武军以及一众文臣武将。
这里,只留下娄圭、潘濬二人,率领数百郡兵,统领壮丁留在新安城看守辎重粮草,照顾重伤员。
临行之前,士颂看了看潘濬,叹了口气,对娄圭说道:“这次若是我军战败,子伯先生也不必守城了,保全城内将士百姓的性命为上。”
谁料,潘濬忽然义正言辞道:“主公且不可气馁,两军交战,须得一鼓作气。此次再击西凉军,主公可于半夜时分突袭,就同西凉军突袭我军那样,不在战马上的西凉军,其战力只怕不到三成,我军更有胜算。”
“受教了,承明,你也多多保重。”士颂说完,立刻率军再次出发。
士颂心里,对西凉军的实力也有所估算,西凉军主力军队的人数,和自己带来关中的荆州军人数,其实差不多。
只不过西凉军拉了数万壮丁,用命填出了优势。
但前次半夜突袭自己的军营,西凉军壮丁折损惨重。后面进攻新安城,李傕部壮丁几乎死绝。
郭汜、张济二人之中,只怕也只有郭汜部,还留有一万多壮丁而已。
但这个数字的壮丁,对自己而言,已经不是威胁了。
士颂坚信,自己的这次反偷袭,定能扭转战局。
在夜色的掩护下,荆州军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三里之外的西凉军的营地。
斥候探查回报,今天白天击退了荆州军的追击后,西凉军正在营中饮宴,远远看去,营内灯火通明,几乎无人设防。
“主公,西凉军大意轻敌,正是我军突袭的机会啊!”廖立心急,恨不得立刻杀过去。
蒯越却说:“我军来来回回,行军许久,现在必须先休息半刻,恢复体力,调整状态。毕竟西凉军,人数占优,其飞熊军战力,又不在我军之下,还是小心为上。”
“劝主公要打的是你,现在却又磨叽起来,蒯异度,你什么意思。”廖立埋怨几句后,转头看向士颂,说道:“主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我们还是现在就突击吧。”
士颂却微微摇头:“异度说的有道理,尤其是颂卫营将士,已经随我来回奔波数次,他们必须得休息,待会儿突击,他们得拼命的。”
可休息没多久,甘宁却神色凝重的走到士颂边上,说道:“主公,情况不对啊。”
“哦?”士颂示意甘宁继续说下去。
“具体哪里奇怪说不上来,可我总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水贼出身的甘宁,浑身不舒服,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蒯越安慰道:“兴霸过虑了吧,四周我们都布置了哨探,西凉军不过一群莽夫,能埋伏我们一次,岂能料到我们的二次追击。”
在边上的雄武军中郎将吕岱也分析道:“倘若西凉军没有直扑洛阳的计划,而只是布局引诱我军出击,目的是吃掉我们,我们这样出击,可就危险了。”
刘先摇头笑道:“蒯军师都说过了,西凉军不过一群莽夫,唯一聪明点的李儒,早就被王允所杀。西凉军中,别说智谋之士,就连个像样的文官都找不到吧。”
刘先的话说了一半,士颂却站了起来,握住腰间佩剑的左手,微微发抖起来,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西凉军帷幕后面的那位,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让他浑身发冷。
“主公,你这是怎么了,下午突围时受伤了吗?”廖化看士颂神色不对,立刻凑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士颂,心中纳闷,没有发现伤口啊。
士颂拨开廖化,立刻下令道:“全军停止休息,做好戒备。”
这种时候,他宁可相信甘宁的直觉。
面对毒士贾诩,士颂不敢有丝毫大意。
难怪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勤王之役,打的这么艰苦,若是西凉军李傕郭汜等人,都愿意按贾诩的计划,来对付自己,自己真的会很危险。
可全军还未准备妥当,西凉军便又真的杀来了。
“士颂小儿,看你今夜哪里跑!”南面,忽然出现了无数火把,郭汜亲自督军,命令手下军队列阵冲杀。
胡轸、伍习、宋果诸将纷纷领军冲杀而来。
“活捉士颂,为少将军报仇!”北面出现的火把较少,但声势却更加吓人,李傕重伤没有出现。
领军的将领,乃是李傕从弟,上军校尉李维。率军冲锋的,乃是李傕外甥胡封和大将张宠。
“这次切莫让那交州小儿跑了!”身后,张济的军旗在火光中格外显眼,士颂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沿路居然都没有发现西凉军的埋伏。
虽然说善战者更须善藏兵,但他真想不通,这张济是怎么跑到自己身后去的。
廖立连连跺脚,说道:“定然是西凉军料定我军会二次追击,早就让张济率军远遁,西凉军骑兵居多,战马也不少,即便是用车拖,也能把人拉走。等我军过去后,在拉回来就是了,这西凉军居然不去洛阳,一心要对付我们,他们这是有毛病啊!”
“东面没有敌军,不如杀向东面。”刘先眼巴巴地看着士颂,等待突围逃命的军令。
“东面乃是敌军军营,若是敌军料定了我军会来追击,前面的军营之内,必有陷阱埋伏,向东突围,只有死路一条。”甘宁最看不起刘先这种人,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若不是看在士颂就在边上,他都想直接一刀把刘先砍了。
“不能乱,西凉军精心策划了这次埋伏,怎么可能让我们随便突围而去,吕岱何在!汝既为雄武军中郎将,现在便由你统领雄武军,迎战死守。何处需要补充人手,只管调用颂卫营将士,这次老子不跑了,西凉军想吃掉我,我也要把他打残!”士颂强做镇定,喊来吕岱指挥全军迎战。
“喏!”领命之后的吕岱,迅速调派人手,做好了三面应敌的准备。
而且,他真的很不客气,直接把廖化调到南面,加强对郭汜部冲击的防守。而伤势刚刚有所好转的周平,则带着另外两百颂卫营将士,站在廖化身后,作为第二道补充防线。
而守在南端最前面的,还是魏延和黄忠,吕岱让魏延率领最后几百厚盾长枪手,站到了最前沿。廖化带着重甲颂卫营步兵补充缺口,黄忠带着弓弩手射杀西凉铁骑。
“咚咚咚!”箭矢落入冲锋的铁骑洪流之中,击中飞熊军的护甲,有的被弹开了,有的则射穿了本就破损的盔甲,甚至有的箭矢,直接射中了没有铁甲防护的关节处,咽喉处,又或者面门,乃至眼睛。
但落马的骑士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飞熊军,在郭汜部三员大将的带领下,撞开了魏延和廖化部队的厚盾,撞上了如林的长枪。
就算是死,也借着冲锋的惯性将荆州军的防线撞开。
第一排的骑兵没有活下几人,但是紧随其后的第二波,第三波的飞熊军骑兵,呼喊着杀进了荆州军的防线,两军再一次的短兵相接。
“死!”
雄武军的小校,挥刀斩断了从马背上落下的飞熊军骑士的脑袋,大吼着将长刀刺入了身边不远处战马体内。
来自西凉的高头大马猛然吃痛,直接掀翻了马背上的骑士,痛苦倒地。
荆州军小校也不客气,跃起补上一刀,收割了第二个敌军的性命。
“西凉贼,来啊!就是你戴善爷爷,阉了你家少将军,想要报仇的冲老子来!”这人,正是城楼上对李式用刑的二呆子戴善。
作为补充的新兵,他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军职,成为百人将的副手。
但是现在雄武军损兵严重,他又被士颂看重,故而得到了升迁。
不过荆州军中,大家更看重军功,他现在被破格提拔成了百人将副手小校,他知道,下面许多人心里不服,他得拿出对应的功绩才行。
虽然面对的是郭汜部西凉军,而不是李傕部,但他还是嚣张跋扈地叫喊出,就是他阉割了李式,吸引西凉军的注意。
反正他也是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这是魏延将军升他为小校的时候告诉他的。
“小子嚣张!”戴善的吼叫果然为他引来了大鱼,距离他最近的西凉军大将伍习,调转马头笔直的冲向了他。
借着战马的冲力,伍习扬起了自己砍刀,对准戴善的胸口砍下,戴善也不含糊,在荆州军新军营训练了一年多,起起落落多少次,加入雄武军时,已经是六等军士了。
对着伍习的砍刀向后一跃,同时举起盾牌护住胸口,准备趁机反击伍习的战马。
但是他的想法很好,却低估了西凉军勇将伍习的力量。
这一刀,直接斩裂了他的盾牌,若不是手臂上的精致皮甲护腕,他的手臂,只怕会被直接斩断。
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借着战马冲锋的力道,这一刀砍来,戴善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伍习一招得手,更加猖狂,吼道:“叫你小子嚣张,今天我就帮李大将军的儿子报仇,宰了你这个臭小子!”
“看枪!”伍习正要得手,突然半路杀出了个魏延,为了对付西凉骑兵,魏延也收起了自己的长刀,换成了雄武军普通军士所用长枪。
伍习也是沙场老兵了,魏延这次突袭虽然凶横,但他也有应对之策。
伍习立刻弃了长刀,拉住缰绳,胯下战马仿佛明白伍习心意似得,扬起前蹄,抬头嘶鸣,挡住了魏延这枪。
随即,战马吃痛倒地,魏延的长枪来不及收回,又拗不过战马的力量,只能弃了长枪。
但是倒地的战马还是将魏延撞倒在地,不偏不巧的,刚好把魏延的右腿压住,让魏延无法移动。
魏延立刻抽出自己的佩刀,想要割断战马的身体爬出来。
但就在这时,伍习已经从马背后爬起,嘴里,含着一把带血的匕首,面目狰狞地盯着魏延,发出歹毒的阴笑,让人毛骨悚然。
“文长小心!”熟悉的声音响起,魏延心里仿佛有块石头落地了。
这声喊声之后,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伍习的喉咙。
伍习嘴里的匕首掉落了,他徒劳地想要用手堵住伤口,但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