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限开启的同时，三水琅的脑海忽然明亮起来。

    宛若万千繁星在同一瞬间爆发，亮得刺眼，亮得难受。

    三水琅头晕目眩，身子一倾，碰到了广里奈的肩膀。

    顿时脑海里的繁星闪烁，三水琅聚神“看”去，隐约看出那一颗颗星辰，竟是一点一滴的信息碎片。

    这些信息并非是图像或声音，而是某种“更高效”的存在形式，但三水琅解读不了。

    海量的信息碎片一股脑地涌入脑海，令他的神智变得模糊。

    “琅哥！琅哥……”

    闪烁的星光盖过了现实的光亮，三水琅再恍神，居然身处深空，周身繁星环绕，飞行穿梭。

    系统逐渐与他的精神相融，到达某一程度时，三水琅也终于可以解读些许信息片段。

    这是……

    广里奈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不是广里奈的“记忆”，而是广里奈的“存在”。

    这些信息相互交联，构成聚合物，在信息流中流动……不，更准确的说，是闪烁。

    如果能抓住她的存在，是否也能够恢复她的生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水琅调换了“现在”与“过去”的“广里奈”。

    信息流太过复杂，他无法一一解读，因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

    他只能顺着信息流构成的“江海”继续往前，同时竭力维持意识清明，以避免成为海量信息的容器与处理器。

    走了不知多久，三水琅看见信息流陡然“截断”了。

    前方出现了一片空洞，中间是一汪黑夜，再往前又有繁星闪烁。

    前面是未来吗？

    三水琅用残余的脑力思考道。

    走到空洞处，他便再无法往前。

    权限不足吗？

    三水琅只好调头往回走，一步一止，摇摇晃晃，犹如蹒跚学步。

    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有了画面与声音。

    三水琅也终于可以抽出更多的精神进行思考。

    他猜测这大抵是系统正在与自己融合。

    继续向前，三水琅听到了朦胧的声音，

    “平冈先生，这是我们小姐亲自吩咐的任务……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三水琅是我五年前的学生，自幼孤苦无依……”

    三水琅寻声望去，却只看到墙壁。

    还要继续走。

    他心神微动，越过墙壁，来到空中。

    大树凋敝，已然入冬。

    可他来时明明还是春夏。

    三水琅意识到不对，看来他错分了时间与空间的维度，走到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再看看吧。

    他心神再动，便落到地面。

    三水琅低头看看，却不见自己的身形。

    系统提示，他还未设置自己在该时间点的形象。

    三水琅恍然，闭上眼睛，按照那张照片构建了自己的形象。

    再睁开眼睛，自己果然有了身体。

    但仅凭想象构建的身体颇为畸形，走路一瘸一拐，扭曲丑陋。

    周围的人看见，无不心生嫌恶。

    甚至有老师直接上前质问，

    “喂，你是本校的学生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闻言，三水琅又闭上眼睛，构筑出自己在这个时间点的“存在”。

    构筑完毕，他从兜里掏出学生证，不卑不亢道，

    “这是我的学生证。抱歉，我确实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他的手形如枯槁，却偏偏如血红润。

    老师不情愿地拈过，瞥了一眼，皱皱眉头，又抬头看向他。

    三水琅看见她的眼里充斥着嫌恶。

    她猛地后退，一指三水琅的鼻子，阴冷喝道，

    “他的学生证是假的！”

    三水琅一愣，

    “这不可能……”

    可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便已蜂拥而上，雨点般的拳头砸到他的身上。

    有的人甚至用上了脚，踢在他的裆部。

    三水琅下意识蹲身捂住，却暴露了自己的头部。

    有人一脚踢向他的鼻子，将他踢翻在地。

    他被打得不省人事，从围墙扔了出去。

    “扑通！”

    三水琅重重摔在地上，墙里传来欢呼声与咒骂声。

    有人丢了坨泥巴出来，砸到了他的脸，四散飞溅，作鸟兽散。

    天昏蒙蒙地，下起了雨。

    三水琅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浑身沉重。

    “创世”对他精神的消耗太大，他现在动都不想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打的。

    不知过了多久，雨发出了叹息声，

    “唉呀，可怜的孩子喔……”

    三水琅听到了声音，但疲惫得睁不开眼睛。

    一只干枯的手拂去他脸上的污雪，刮到他肿胀的脸颊，生疼。

    “呵……呼、嘿咻。”

    老人吃力地把他背了起来，还不忘摇摇头，嘟囔道，

    “太瘦啦……太轻啦……”

    三水琅终于忍不住撑开眼皮，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他趴在老人的粗布衣上。老人一步一顿，累得直喘气，手电的光在野兽般的雪夜里晃动着。

    “谢谢……”

    三水琅呢喃道，

    “给你添麻烦了。”

    老人乐呵呵地，

    “不麻烦的，你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比他们有礼貌呐……”

    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三水琅有心听清，却无力再想。

    意识逐渐朦胧，他堕入了碎片化的梦境。

    他再次出现在深空之中，此刻却没了那些光怪陆离，只有无边的黑夜。

    一个白点在黑夜中摇曳，传来飘渺的声音，

    “巡回系统注意到了……

    “这很危险……”

    他的声音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三水琅问道，

    “你到底是谁，系统是什么……

    “‘创世’……又是什么？”

    他感到了声带的颤动，却没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但那个人似乎听到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很久，白点也摇曳了很久。

    终于，三水琅看见他逐渐靠近，显出一个淡淡的白影。

    就像是墨纸上的留白。

    “我的存在……与穿越一…样，在这个世界……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只是我的‘不可言说’层级更……高……”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参杂着如同雪花音的杂音，

    “我和…你是……一样……

    “但你比我更幸福……

    “请守住……这份幸福……”

    “可我该怎么守护？”

    三水琅又问道，茫然无措。

    “你的存在……就是……

    “守护……

    “你是没有成长的我们……也是没有被界限的我们……”

    三水琅不解追问，

    “‘我们’……到底是什么？”

    白影又陷入沉默，兴许是在思考。

    良久，他开口了，语气却似自嘲，

    “对这个世界而言……也许…

    “是……‘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