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霖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来到县纪委，刚一下车，自己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当场崩溃。

    十几名橄榄绿手持七九微冲，两人一组，分散警戒，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就这架势，是来调研的吗？这分明是来拿人的呀。这么大阵势，会是来对付自己这个小小的县府办副主任的吗？

    李长霖帮忙布置完会场，失魂落魄地回到县政府，就被王艳琨叫了过去。

    王艳琨的政治嗅觉比李长霖敏感上万倍，一眼就瞧出了李长霖的侥幸心理：“李长霖，省纪委工作组应该是来调查刘孟鑫的车祸，咱们的车队是你负责的吧。山部长的面子羊副书记肯定会给，他只要让你沾上一点边，你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是啊，刘县长之死一旦定性为谋杀，只要沾边的人，肯定会被彻查。

    李长霖纠结了许久，说道：“王县长，您曾经说，只要我听您的，事后把我调去乡镇担任副职？您不会反悔吧。”

    “李长霖，这是一个信任的问题，更是赌！你让我现在如何给你保证，难道写个保证书，呵呵。”

    两害相较取其轻，李长霖思来想去决定选择相信王艳琨。回家跟妻子赵雅明合计一下，到纪委去举报周克让，截断周克让的晋升之路。以此换取王艳琨的帮助，消除山部长的报复。

    ——

    协调会的参会人数不多，省纪委副书记羊方圆。市纪委书记郑晓冰。县委书记卢建平。专职副书记周克让。县纪委书记盛振汉。

    县公安局长仇文杰别说列席的资格，连会场的保密工作都是由随行的橄榄绿负责。

    会议开始之前，县委书记卢建平和市纪委书记郑晓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清楚羊方圆来的目的，不过可以确定，事情小不了，估计与刘孟鑫的车祸有关。

    省纪委副书记亲自带队，还有橄榄绿随行保护，能是小事吗？

    卢建平心里尤其忐忑不安。橄榄绿随行保护，这是不信任方山县的公安系统。省里难道对自己这个方山县委一把手有了看法？

    抽空要赶紧去见老领导一面，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同志们，开会之前，我先重申一下保密纪律。”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宣布完保密纪律，羊方圆接着说道：“省纪委接到实名举报，司机李延宗生前患有癌症，经过化验，发现是有人故意作假，李延宗本人并不了解实情。因此，省纪委决定立案调查刘孟鑫的车祸。

    同志们，刘孟鑫生前是方山县委副书记、县长，案情一旦曝光，必然国内舆论一片哗然，因此，我要求，在省纪委调查期间，绝对不允许泄密。以后就算有了结果，也要听从省委的统一安排，不允许私下里发布与此事的任何言论。”

    会议时间不长，会后并没有按照惯例聚餐。

    市纪委书记郑晓冰赶回市里，向市委汇报情况。

    羊方圆婉拒了卢建平让工作组住在县招待所的建议，为了工作和保密需要，以及尽可能减少影响，工作组全体人员就住在废弃化肥厂的院子里。虽说现在废弃了，当年也是县里盛极一时的龙头企业，稍微收拾一下，住二十多人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照顾卢建平的面子，也为了方便协调工作，羊方圆接受了让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祖照明负责协调调查工作的建议。

    越是保密，好像传播速度越快。工作组进驻的当天，方山县有点级别的人就都知道了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县医院院长穆文宽得知消息，想去县政府找吴朋飞副县长寻求对策，还没来得及离开县医院，就被省纪委的同志带到了工作组驻地。

    没有手铐，没有横眉立目，但所有的工作人员客气中带着不容接近的冷漠。

    被带到房间后，面前坐着三个人。左边的是县纪委书记盛振汉，右边是一个小年轻，应该是负责记录的科员。

    中间那人大约四十五岁左右，带着一副茶色的近视镜，面沉似水，好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又像是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利刃。

    “盛书记，您好，这位领导如何称呼？”

    “穆院长你好，请坐，，我是省纪委的羊方圆，耽误你工作啦，有些事情需要向你询问一下，希望你仔细回忆，实话实说。”

    “哦，好的，谢谢领导。”穆文宽不认识羊方圆，不过盛振汉只能当陪审，看来此人职位不低。

    询问中间休息了一次，直到临近中午时才结束。

    羊方圆问得非常详细，看来是提前做了功课。医疗器材的购买渠道、价格，医院的日常管理。职称的评比、监督。体检工作进行得如何，资料是如何保存的！逢年过节同事之间互相走动多吗？医院管理层有没有制定标准，对县纪委的标准和政策了解吗？……

    别说穆文宽了，就连坐在旁边的盛振汉都听得心惊胆颤，按照羊方圆询问的方向，只要深挖下去，穆文宽很难全身而退。

    不单单是穆文宽，很多人都很难全身而退。

    “穆院长，谢谢你的配合，你回去通知一下，今天下午，让几个副院长过来接受询问。明天轮到各科室主任。”

    “明白，我回去就通知他们过来。”

    穆文宽走后，盛振汉轻声问道：“羊书记，快中午了，同志们忙了一上午累坏了，咱们吃饭吧。您看是去招待所还是去……”

    “是啊，一下子就到饭点了，这样吧，盛书记，你去跟祖主任协调一下，快餐打包送过来，就在驻地吃。另外，你亲自带一组人，下午进驻县医院查账，记住，沉下心扎进去，不要怕麻烦，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要查清楚。谁如果敢设置障碍，立刻告诉我。”

    “明白，羊书记，我立刻去办。”盛振汉望着穆文宽远去的背影，竟然生出一丝同情之心。

    面对来势汹汹而又位高权重，不查个底朝天誓不罢休的羊方圆，没人能保得住穆文宽，回家提前准备东西，等着坐牢成了穆文宽唯一的选择。

    盛振汉不敢透露消息，联系祖照明主任送饭，然后回县纪委组织人员，下午进驻县医院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