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华声音不大，但是态度异常坚决，段仲礼还想再劝的时候，陈明信拦住了他。

    “张指导，那我们等案子到了判决阶段再来。”

    回去的路上，段仲礼恼怒道：“早知道老张不近人情，没想到这么不近人情，迟则生变，明信，这中间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看守所长和指导员平级，都是副科，虽然所长权力更大，但是如果有一个认真负责的指导员，谁想偷偷谋害吴朋飞，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见到张书华指导员为人处事如此严谨，陈明信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因此反过来开导段仲礼：“段大哥，可以看出来幕后有人在推动，想要快速结案，我觉得要不了几天检察院就会有结果。在这期间，张指导认真负责，我们又没有开始接触吴朋飞，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果然，几天后，检察院走完程序，把吴朋飞贪污案移交给了法院。

    段仲礼不敢怠慢，借口吴朋飞是一桩偷猎案的知情人，带着陈明信一起匆匆来到看守所，在张书华的帮助下，将吴朋飞从牢里提到了审讯室。

    身形佝偻，目光呆滞，走路习惯性地靠着墙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看起来，起码比以前老了十几岁。

    走进审讯室，看到陈明信之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愕，很快就变成了愤恨、怨毒和不甘，低声吼道：“陈明信，为了我玩过的一个烂货，背地里搜集上级主管领导的黑材料，然后实名举报，哈哈，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如今是败了，但看你在方山县以后怎么混下去，谁还敢信任你，任用提拔你。”

    陈明信笑笑没说话，带他过来的狱警瞪了吴朋飞一眼，吴朋飞赶紧快走几步，老老实实地坐在铁椅子上，并且主动套上了手铐。

    段仲礼问了几句偷猎案的事情，然后拉着狱警走了出去，还顺手关掉了录像设备。

    吴朋飞顿时急了：“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谁敢动刑，我饶不了你们。”很快意识到威胁可能不管用，改口哀求道：“陈镇长，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有话好说。”

    陈明信慢条斯理地点了两根烟，自己抽一根，另一支塞进吴朋飞的嘴里：“吴县长，这里的日子比纪委难受吧，唉，国情如此，等法院判决下来，监狱比看守所还要艰难。”

    听了这话，吴朋飞鼻子一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卷舍不得吐掉，使劲弯腰用嘴放在桌子上，喘息道：“陈镇长，就因为我查过你，今天过来看笑话，故意埋汰我？”

    说完后，又用嘴把烟卷叼了起来。

    陈明信没有理会吴朋飞，抬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沉声道：

    “吴县长，正式谈话之前，我想告诉你，春台镇虽小，但工作还是挺忙的，我没有功夫专程过来嘲讽你。

    现在监控已经关了，咱说点心里话。刘孟鑫县长是我从政以来，最敬佩的领导，没有之一。方山县很多心怀正义的干部群众也都这样认为，追悼会那天，一千多群众自发前去送行，就是明证。

    刘县长理论水平极高，具备全局战略眼光，最可贵的是，刘县长知道他自己缺乏基层经验，因此并没有好高骛远，追求什么政绩，履职以后就是埋头苦干吃力不讨好的路路通工程。

    他还是我的恩人！遇到刘县长之前，我习惯仗着文采出众然后浑水摸鱼，不犯错误，但也不追求进步。是刘县长让我知道，人，拥有政治理想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惜，随着车祸发生，一切都难以回到过去。

    吴县长，是你，以及你背后的势力，利用李延宗做局，制造了刘县长车祸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将你碎尸万段，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到后面时，陈明信语调依然平静，但却把吴朋飞吓得猛地哆嗦起来：‘陈镇长，明信兄弟，刘县长也是我的老领导，我怎么会害他呢？’

    陈明信没有理会吴朋飞的狡辩，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吴县长，我陈明信虽然职务没有你高，但是不是傻子。

    事后我和宋副省长、省纪委羊副书记详细分析过案情，刘县长发生车祸，你不是最大受益人，因此，可以判定你也是一枚棋子，之所以安排穆文宽出具假癌症证明，很有可能处于不知情状态。

    省纪委工作组抵达方山县后，穆文宽当天死于心梗，与你也没有法理上的直接联系。否则，你觉得宋副省长和羊副书记能放过你？”

    吴朋飞咬着嘴里早已熄灭的烟头，像个大出血的产妇一样虚弱地说道：“陈镇长，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既然知道我不是主谋，又把我送进了监狱，还不肯放过我？陈镇长，杀人不过头点地，人要常存良善之心，你们不能把我逼死吧。”

    呵呵！陈明信冷笑道：“吴县长，刘县长壮志未酬，惨死在鹰嘴崖之后，我的良善之心时有时无。

    不过，你了解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不假，但是说话算数，今天我当着你的面发誓，只要你说出幕后真凶，我既往不咎，并且请求宋副省长、羊副书记和苏副书记，尽可能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如果你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我心狠。以前你是副县长，想要弹你一指头，那就是对抗政府，现在呢？自从你踏进看守所，你就是一个囚徒，最多算是一个曾经的副处级囚徒。

    吴朋飞，我如果铁了心对付你，用不着羊副书记和宋副省长帮忙，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你这次没有交代干净的违法行为，都能给你挖出来。”

    为了加强攻心效果，陈明信紧接着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你在监狱里寂寞，我会帮你把你家人全部送进去陪你！”

    “陈明信，你敢！”吴朋飞怒道！

    “你一个罪犯，声音这么大吓唬谁呢，以为自己还高高在上，咳嗽一声就能吓我一跳，醒醒吧，这辈子你都翻身无望了，老老实实说出幕后真凶，配合我揭开刘县长车祸案，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一声罪犯，震得吴朋飞脸色苍白，绝望地闭眼低头，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