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外是白雪皑皑的山谷。
音姝望向洞口处背光站立的李彧,一如既往高大伟岸的身躯,由于背光,却看不清他的脸。
许是太热的缘故,李彧的脸有些泛红。
不知怎的,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在音姝回眸凝望他时,
李彧竟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毕竟,这溶洞里还有那么多工匠和下属。
他也还是要脸的。
正当他准备跟音姝说‘没什么’时,见音姝早就转身又忙活上了。
李彧哑然失笑,到底还是他矫情了。
不一会儿,就见音姝舀了一小罐铁水过来,倒进了一个锥形的模子里。
“你这是想做什么?”李彧一时好奇。
音姝道:“铁陀螺”。
“你喜欢玩这个?”
“小时候喜欢玩,我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音姝的笑一丝不苟,简简单单。
倒好模子后,音姝就扶着李彧慢慢的走下山去。
山路漫漫,李彧始终没有再说出要教音姝骑马的事。
——————————
翌日一早。
李彧便命沈坅舟去王府当差了。
祁萧应李彧的要求,陪着他去马厩挑马。
“要矮一点的马,”不然她上不去,也下不来。
“要性格温顺的母马,”不然她驯服不了。
“要栗色的”,因为他的马儿也是栗色的。
“给它加些配饰,花、铃铛什么的,女人喜欢的玩意。”
“马鞍上的垫子再铺一层,”她怕膈大腿根。
“缰绳这里再给它绑一些软布”,免得把她的手磨出泡。
李彧只觉得,相比音姝曾经无微不至照顾过自己,自己为她做的这些,其实微不足道。
可祁萧却越听越吃惊。
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主子,
还会亲自来马厩这么脏的地方,为一个女子操持这些小事。
这音姝,面子真够大的。
待李彧、祁萧二人把马准备好回到前院时,音姝还没有起床。
院里的日晷显示,此时已经巳时两刻。
哪有主子早起干活,奴才睡懒觉的道理。
祁萧正想到音姝的房门外去吼一嗓子。
却被李彧抬手制止:
“别打扰她,让她多睡会。”
说罢便转身去了书房,顺便补了句:
“待她睡到自然醒,用过早膳,你再来通禀本王。”
祁萧躬身称是。
见李彧一走,他便起身,横了一眼音姝的房门,冷嗤一声:
“一个奴才而已,看她脸大的!”
巳时四刻的时候,音姝终于醒来。
出了房门,便见一脸不满之色的祁萧。
本来还想跟祁萧问个好的,话到了喉咙口硬是咽了下去。
何必热脸去贴冷腚?
倒是祁萧先开了口:“音姑娘,睡饿了吧?
主子让你吃了饭再去学骑马。”
“嗯?上午就学吗?不打铁了吗?”
祁萧不耐烦道:“主子让你上午学骑马,下午去打铁。”
音姝点头,
看着祁萧对自己那爱理不理的态度,直言道:
“你好似对我不满?”
祁萧翻了个白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
音姝冷笑道:“那又如何?不满就说出来,反正我也不会改,可别把你自己给憋坏了。”
祁萧:“你!”
“我?甚好!”
音姝这个态度,未免太过嚣张。
祁萧只为主子感到不平:
“你一个奴才身份,怎能让主子纡尊降贵等你睡醒?
真当你美若天仙了?
我告诉你,王府后宅里美女如云。
你这等姿色,又能得意几时?
奉劝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可不要忘了为奴的规矩!”
音姝冷笑:
“这大清早的,你来管我能得意几时?我让你主子等我了吗?
不知所谓!”
说着,音姝就转身掀开门帘子进去了。
少顷,音姝又掀开帘子,朝门外泼了一盆冷水。
把还在原地懊恼的祁萧泼了个措手不及。
管他!又不靠他过活,又不是自己的主家,
得罪就得罪了。
正好报了几个月前的骑马受伤之仇。
祁萧破口大骂:“……@|$$·…音姝!你给我等着!”
声音吵到了正在书房看折子的李彧。
随即祁萧就被喊进了李彧的书房。
看到一身狼藉的祁萧,李彧哭笑不得:
“知道你护主心切了,好了,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换好了衣服,去给她赔个不是!”
祁萧讶然:“主子!你偏心!
是她欺负了属下,难道属下还要给她道歉?”
李彧瞪向祁萧,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
“还要本王再说一遍吗?
以后别再去招惹她。”
祁萧愤愤离去。
………
音姝没想到,去而复返的祁萧还会给自己道歉。
她也不是小人得志之人。
只说句“既往不咎”,便跟着马厩的小厮去领马了。
领了一匹栗色的马儿,毛发柔顺光滑,眼睛深邃,身姿挺拔。
音姝很喜欢。
在小厮的帮助下,音姝学会了牵引。
但在李彧出现时,音姝却有些不情不愿:
“不是说让沈坅舟教我骑马吗?怎么是你?”
李彧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沈坅舟一早有事,去上京城内当差了。”
音姝哦了声,眼底尽是失望之色。
她不想和李彧有过多接触,古佛寺后山那几个月她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才帮他的,
结果银子没及时拿到,还惹一身骚。
李彧明目张胆的恩将仇报,让她身陷囹圄,
音姝虽不知李彧和睿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直觉告诉音姝,李彧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
她得敬而远之。
尤其不能和他产生男女之情。
齐桓和梁佑安的强抢豪夺已经让她疲于应对了。
更何况再加一个。
她要把一切李彧展露出来的这点小火苗,掐断!扑灭!
李彧骑着自己的踏浪走到了音姝的近前,说道:
“音姝,把你手上的缰绳给我。”
音姝听话照做。
少顷,李彧把手伸到了音姝近前,继续说道:
“音姝,把手递给我,我拉你上来。”
李彧打算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到山谷里没有积雪的空地上教音姝。
可手伸了半天,却不见音姝领情。
非但如此,音姝还往后退了两步。
她抬头对着李彧说道:
“要不还是等沈坅舟有空了我再学吧?我们可以先去打铁。”
李彧愣住,不解的问:“为何?”
音姝和沈坅舟不过两面之缘,可音姝却与他李彧朝夕相守近百日。
音姝没有理由不选他?
音姝见李彧追问,遂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你别企图靠近我,小心泥足深陷!”
李彧冁然而笑,笑了半天才冷下脸来对音姝说道:
“祁萧说的对,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谁企图靠近你了?
教你骑马就是企图靠近你?
若非是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
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李彧灿烂的笑容下,掩藏的是一颗不甘的心。
他不甘心,自己的自尊心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丫鬟践踏了。
让他别企图靠近她?
呵!好大的口气!
不让他李彧靠近,居然能允许沈坅舟靠近?
她这眼珠子怕不是从猪脑袋上抠下来的吧?
隐世的亲王不选,去选一个随从?
错把玉米当珍珠!
有眼不识泰山!
不识好歹!
李彧瞪向音姝,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抹惋惜之色。
奈何看了半天,却只看到了她不为所动的与他平静回望。
为了挽尊,他冷哼一声,扔开了音姝马儿的缰绳,
调转自己的马儿,转身离开了马厩空地。
却在快走出马厩时,
听到身后音姝对他咆哮着,
发出了一声灵魂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