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小镇每年的端午佳节都会举办得很隆重。
此时此刻,焱海镇的海边人山人海,聚集了许多本地居民和慕名而来的游客。他们脖子上挂着相机,兴致勃勃地朝沙滩走去,想要找到一个最佳位置,拍摄龙舟的独特造型和精彩瞬间。
现场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白玲和两个店员在店里忙碌着,安安和乐乐在门口玩耍。
“老板娘,一碗海鲜面。”
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出现在店门口,从他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他身上带着城里的气息,耳朵上的黑色耳钉则为他增添了一丝痞气,却也是文质彬彬。
白玲回头一看,笑着说道:“小符,你来啦。”
符子华走到店门口的位置坐下,“我猜端午节店里肯定很忙,所以过来帮你带带安安和乐乐。”
夏安安和夏乐乐开心地跑过去,“大哥哥。”
“这次给我们带了什么玩具呀?”
白玲说笑,“怎么又给他们买玩具?他们的玩具已经够多了。”
符子华把其中一个小孩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跟他们一块拆玩具。
这对双胞胎长得很像,他之前来过好几次都没分清他们两个。
白玲把海鲜面端过来放在符子华面前,然后看向海边,说道:“一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可以去那边的礁石上看,那里视野比较好。在焱海镇,几个大姓氏之间的赛龙舟比赛每年都很激烈,非常精彩。”
符子华点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白玲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继续介绍:“其实也就相当于是村跟村之间的比赛,这个镇有好几个村,每个村就是一个姓氏组成,像夏氏,何氏,郭氏,曾氏......像我丈夫就是夏氏的。”
“那姓白的呢?白氏的龙舟是什么颜色的?”
白玲笑了笑,“整个焱海镇姓白的就我跟我弟弟,我们是外来的,二十年前我父亲因为工作调动才来的这里。”
符子华心脏被揪了一下,接着问道:“这么隆重的节日,夏警官也回来了吗?”
“没有,他今年被调去A市了。”
“这样啊,是升职了吗?”
“管他升不升职,我从来不过问他的工作。”白玲说:“五一的时候我弟弟回来,我以为你五一会过来玩呢。这样你就可以跟我弟弟认识,他也是c大的。”
符子华心虚地抿了抿嘴,他当然认识白榆。
没一会儿,夏令飞走了过来,对着屋里喊道:“玲姐,我来带安安和乐乐去祠堂。”
白玲在屋里回答道:“好,去吧。”
焱海镇端午节有祭祖的习俗,所有姓夏的男性,无论年龄大小,在龙舟比赛之前都要去祠堂祭拜。
夏安安拉了拉夏令飞的手,指着符子华说:“堂叔叔,他就是给我们买玩具的大哥哥。”
夏令飞看向符子华,怔了片刻,缓缓开口,“是你啊!”
符子华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身材高挑,线条流畅,阳光照耀下的小麦色皮肤透着自然的光泽。
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形成了自然而凌乱的发型,额前的刘海微微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睛,但依然难掩其眼中无端的疲惫。
符子华眉头微蹙,“你认识我?”
夏令飞轻飘飘回了一句,“算认识。”
然后对两个小孩说道:“安安乐乐,走了。”
“堂叔叔,你今天去赛龙舟吗?”
“去啊。”夏令飞一手牵着一个,转身离开。
“我也想去划龙舟,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去比赛?”夏安安和夏乐乐牵着夏令飞的手,一路蹦蹦跳跳。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
算认识是什么意思?符子华跟白玲打了声招呼,随后跟了上去。
夏氏祠堂前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桌,上面正中央放着一只烤猪,旁边还摆满了各种供品,有粽子、水果、糕点和鲜花等,还有香烛和纸钱。
供桌前,跪在地上的全是清一色男性。
符子华心想,这地方重男轻女啊!
他们按照辈分排列,跪拜有序。符子华看到夏令飞跪在大部队的末尾,他的旁边还跪着两小只。
那两小只可能因为年龄小的原因,没什么耐心跪拜,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一会摸一下旁边的人,一会又相互逗趣捂嘴偷笑。
祭祖仪式完成后,夏令飞把两个小孩送回店里,然后跟着村里几个强壮的青年划龙舟去了......
太阳西沉,晚霞满天,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
喧闹的海滩逐渐安静下来,人群散去,只剩下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阵阵声响。
沙滩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足迹被潮水抚平,只留下一些浅浅的印痕。海风吹拂着,带来丝丝凉意,让人感受到夜晚的临近。
夏令飞坐在一处沙滩上安静地抽着烟,他不想回家,这些日子他因为性取向的问题,跟他的父母闹得身心俱疲。
符子华走过来,在夏令飞身边停住。
夏令飞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海面上,“你怎么还没走?”
符子华在他身边坐下,“算认识是什么意思?”
夏令飞没回答,把烟放进嘴里又深深吸了一口。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沉默,渔船的灯光在海上闪烁着,宛如繁星点点。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是过来赎罪的吗?”
符子华震惊,一把抓住夏令飞的手腕,声音发颤,“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夏令飞把烟头扔到沙滩上,用脚碾了两下,“五年前是我开的快艇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
符子华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才小心问道:“当年你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是你去捞我?”
“木箱里的人不确定是死是活,这个镇上的渔民,没有人会愿意用自己的渔船去帮忙捞一个死人,因为不吉利,包括我爸也不愿意。”
夏令飞又点了一根烟,“是我堂哥偷偷叫我去的。”
符子华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当时我被毒贩钉在木箱里扔进海里,我依稀记得我在海上漂了很久。”
他永远忘不了那种绝望,那种被困在黑暗狭小空间里、在无限恐惧中等待未知死亡的感觉。光是回想起来,他脑袋就一阵眩晕,全身忍不住颤抖,甚至作呕。
夏令飞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很平静地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当年你们也是受害者,玲姐的父亲为了救你们牺牲,那是他的职责所在,玲姐也没有因此怨恨过什么。”
岸边,街灯渐次亮起,照亮了沿海的道路,此时的海边,没有了白天的喧嚣与繁华,却多了一份宁静与祥和。
烟抽完了,夏令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回去吧,好好活着,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