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转变的态度中也可以看得出来，成魔很看重这次与威廉集团的合作，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这边的合作案。

    所以，即使他被安陌冷了面子，也得忍着不敢吭声，反而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安陌，尽力将局面扭转回来。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还是得谨慎点，以面相来看，这个男人心计有点重，估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江子安附和房凌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疑点，他仍是目不斜视，没有情绪外露出来，但这个问题却是问安陌的。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刚刚那个男人对安陌容颜有质疑时，安陌突然上前了一步，这在江子安看来，安陌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除非，安陌也在试探着什么。

    安陌闻言，想了想才把疑点说出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五官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协调？”

    不符合常理的协调，简而言之，就是矛盾与协调共存。

    远观之下，这张脸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与正常人无异。

    但是细看之下，这张脸似乎又有种五官怪异的矛盾。

    人海茫茫中，五官稍显矛盾的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千人千面，但是一旦被安陌指出疑点，那就是天大的问题所在。

    江子安显然也明白了安陌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也用了易容术来伪装自己？”

    安陌思考了好一会，才回答他，“不是易容术。”

    不像易容术。

    毕竟血族内部的易容术有多高超安陌是知道的，对易容术各方面也了解甚多，她可以看出来易容术的伪装。

    但是，这个男人......

    房凌猜测道：“如果不是易容术的话，那就是人皮面具？”

    应该不是整容导致的，毕竟整容的话，再怎么细致的恢复都多多少少会有痕迹残留，还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

    所以排除易容术和整容这两种可能性的话，如果那个男人穿戴了人皮面具的话，五官稍显矛盾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房凌明显智商在线，也想不通这一点，“他用的人皮面具，如果质量上乘，加之伪装手段高明的话，一般人的肉眼是看不出来区别的。”

    “而他如果真想掩藏自己的真实容貌，有心要伪装的话，又怎么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五官不协调，这一点足以暴露他拙劣的伪装。

    这一点，也是安陌没想明白的。

    只是那男人眉眼间的阴柔泛着一股黑暗的气息，像是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人......

    安陌微微拧眉，伸手抚了抚自己披肩上的绒毛，动作慢吞吞的，优雅气质尽显无疑，她安抚身边的两人，“大抵是我多虑了。”

    总归千人千面，有些人的长相确实是这样也说不定。

    她也只是猜测一番，毕竟刚刚以肉眼来看，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只是在感觉上，她感到有些怪异罢了。

    毕竟，有些第一直觉来得比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还要准确。

    这大概就是猎人敏锐的嗅觉吧。

    见状，江子安和房凌也没有多话，只是安陌提出了这一点，对这个男人的容貌表示质疑，那么他们到时候再见到这个男人，也会更加谨慎一些。

    不过，最后事实也证明了，安陌的第一直觉是对的。

    从商会上离开的那个男人，没有停留，出了商会就坐上了自己的车提前离开。

    他一边单手开车，一边把自己衣服上的窃听器扯下来之后，就按下了车载电话。

    早就在衣服上戴好的窃听器，已经把刚刚他与安陌三人的对话都同步过去了幕后。

    而通话的幕后，等待他的正是没有到场的成魔。

    电话接通，男人的嗓音已不似刚刚在商会上的醇厚，反而清朗了许多，听起来比他的长相还要年轻几岁，“都听到了？”

    “嗯，”电话那头的成魔戴着一张恶魔面具，恐怖的面具纹路给他平添了几分诡异，有些瘆人，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男人目视前方，随口一问，“你觉得怎么样？”

    “赤，”通话那边成魔喊了他一声，随即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他，“你觉得呢？”

    “以你的直觉来看，怎么样？”

    没错，坐在驾驶位正在开车的男人，代号赤。

    一名职业黑客，也是成魔如今的心腹，他代替成魔出席了此次商会。

    “不好说，”被问话的赤眉峰一皱，想了想，声音才低了下去，“我之前没有亲眼见过迪艾尔伦，不好判断。”

    说到直觉这回事，赤一直是相信自己的，也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一向自信。

    毕竟，作为一名优秀的黑客，对bug的感知能力如同与生俱来一般，已经深入骨髓了。

    但是，刚刚“迪艾尔伦”给他的感觉却有些混淆视听的错乱，让他说不明道不清这种飘渺的感觉。

    不太确定。

    是他的最终结论。

    “你不是提前做了功课吗？”成魔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从言语间可以见得，他对赤很信任。

    赤来孤城商会试探安陌之前，确实提前了解过迪艾尔伦的详细信息，也反复看过迪艾尔伦出席公众场合的视频。

    “从表面上来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赤把自己对安陌的感觉说出来，“迪艾尔伦的身上没有杀气，但是有煞气，而她身边的两人均有杀气。”

    “但实际上.......”赤想起了安陌刚才靠近他的场面，突然莞尔一笑，像是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一般，他慢悠悠地补充道，“迪艾尔伦身上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气，只不过被她表面上故意为之的气势掩盖住了，一般人还真不容易看透。”

    这是他能够最终确定“迪艾尔伦”身份的诱因。

    真正的迪艾尔伦，才是最善于伪装杀气的蛇蝎美人。

    总而言之，他对安陌身份的疑虑倒是因此而降低了不少，虽然也没有达到百分百的信任，但也有七八分的信任了。

    成魔的声音传过来，“你察觉到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男人闻言笑了，也没隐瞒成魔，“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迪艾尔伦对陆寒枫似乎有势在必得的野心，她看上了陆家的这位公子。”

    赤把迪艾尔伦在商会上的种种出格又疯狂的举动，都归咎于迪艾尔伦喜欢上了陆寒枫。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像迪艾尔伦这种不缺身世不缺地位的财阀大小姐，向来只有别人对她的阿谀奉承，而陆寒枫公然挑衅她，对于她来说，这只不过是更具挑战性的一件事和一个人罢了。

    越是得不到的人，就越会挑起人的斗志，让人斗志昂扬，忍不住想将他拿下，让他臣服在自己的手下。

    所以，迪艾尔伦并不会轻言放弃陆寒枫，反而会不惜一切代价将陆寒枫拿下，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个人魅力。

    越是优秀的男人拜倒在迪艾尔伦的罗裙下，就越能证明她自身的优秀，就越能给她带来无限的虚荣以及别人羡慕嫉妒目光的留存。

    这不比财阀大小姐这个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名号有趣得多？

    赤这时候倒是一脸睿智的模样，“既是如此，那我们不妨从陆寒枫入手，进而拿捏住她，让她为我们所用，同时将此次交易的主动权掌握回我们自己手中。”

    陆寒枫是他们的敌人，本就是要对付的，如果能用陆寒枫这个美色来讨迪艾尔伦的欢心，诱导迪艾尔伦，从而换取此次交易的主动权，倒也不失为一个一箭双雕的选择。

    “听起来不错，”成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像是在赞同赤的说法。

    赤挑眉，看了一眼后车镜，突然邪笑着，手腕猛地一动，车身一个甩尾，在前面的红绿灯路口猛地左转。

    看到后面紧随的车辆渐停在红绿灯前，被红绿灯卡住了过不来，他眼底泛起了一抹极致的冷笑，“呵，一群跳梁小丑，还好意思追我。”

    成魔听到车甩尾的声音，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声音幽幽，“看来你被某些尾巴盯上了。”

    赤挑眉，语气不善，“这陆寒枫还真是跟苍蝇一样讨厌，到哪都有他的身影。”

    “只不过，懂得伪装的又不止他们这群人......”

    在这场商会中，谁又不是伪装者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假乱真......

    谁都在戴着面具示人，至于面具底下是人是鬼，又有谁能够真正看透？

    只见车内的后视镜倒映出赤的容颜，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逐渐褪去了硬朗的外表，就像是那张脸某些部位的皮层被软化了一般，逐渐被脸上的皮肤融合吞噬，直至消失不见，眉眼间的阴柔尽显无疑。

    他的眼尾有些狭长，向尾端拉长着，眼睛有些显小，此时微微眯着，像是有些怕光，这双眼睛给人一种奸佞小人的感觉。

    他的气质是偏阴柔的，有种地狱修罗的阴森感，脸上神态有些许的苍白，像是终日不见阳光，久而久之就呈现出一种苍茫的病态脸色。

    可是让人诡异的是，他既没有换皮也没有通过易容术变形，脸上的五官却随着他那张脸的变化而缓慢清晰地呈现出来，变得协调且正常。

    和刚刚在商会上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被“矫正”了面容的他，如同恢复了错位的五官，看起来比之前的他还要年轻几岁，五官也端正协调，看起来比之前顺眼多了。

    赤扫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自己已经变回了正常的容颜，于是缓缓地勾唇笑了，嘴角的那抹阴柔之色展露出来，像极了地狱里阴寒诡异的白无常。

    赤微微挑眉，单手转着方向盘，语气里透露着踌躇满志，“都说这血族易容术天下无双，不知道与我的变形术比起来，谁的更胜一筹？”

    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言语间尽是对变形术的肯定。

    那群苟且偷生的血族之辈，如今拿什么来跟他比？

    都说时代变迁，江山易主，血族易容术在今天的江湖中，也该被新鲜事物取代了。

    “你的时效应该到了，”成魔听到这里，提醒他，让他别一时得意忘形暴露了自己，“别露馅了，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

    没错，赤口中所说的变形术是有时效性的，这会儿时效已经到了，所以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真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匆匆离场，从商会上离开，不然他还可以继续留下来试探“迪艾尔伦”的身份，以确保万无一失。

    要是他再晚一点离场，说不定就被察觉出来了。

    赤也清楚这一点，“别担心，我在变形虫失效前就已经提前离场了，他们是看不出来的。”

    说着，他眸色渐深，声音缓缓，“看来，这变形虫的效果还得继续加强，换脸时长有些短了，到底还是不太方便。”

    他空出来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扫了一眼后视镜里自己的容貌，眉峰微蹙着。

    这短时效性还真是个定时炸弹，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容颜。

    “怎么样了，你那边？”

    成魔：“都安排妥当了。”

    草船早已备好，只欠东风一吹。

    “行，等没有了尾巴跟着，我就回去，”赤回应着，“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再来试探一下迪艾尔伦便是。”

    他知道成魔生性谨慎多疑，加之这里是境内，是陆寒枫的地盘，难免会让成魔更加谨小慎微，对迪艾尔伦的身份一事也有诸多的怀疑。

    大概是因为几年前血色妖姬卧底小分队的事情残留下来的后遗症，导致现在魔匿组织里对外来人士都带有更加谨慎的敌意，不敢轻信别人，害怕一不小心就出现第二个伪装的血色妖姬，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他们的窝都给一锅端了。

    至于迪艾尔伦那边，既然入了境，就是与他们有合作的意向，只要试探了她身份的真假之后稳住她就行了。

    这一点，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