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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牵一发动全身
    血系亲缘如树,地缘如土,

    若想在地方形成族望,是要向下扎根的。

    如右扶风窦家,便是先有地,后有名。

    昔始皇帝迁六国贵族,便是彻底打散了其势力,迁要比杀更狠辣,况且,太子据对孔家的迁,还不是给他换个地方再起,而是让其在全天下范围内游学,

    说得好听点是游学,说得难听点是流窜。

    再之前不知道,可汉朝立国以来,汉家皇帝都是对代表儒学的孔家礼遇恩典,

    唯独太子据还没登基,就要开始打压儒学!

    孔安国怔怔看向刘据,

    脸上黑一阵白一阵,平素善辩的嘴,竟说不出一句话!

    太子太傅石建在旁微笑解释道,

    “当今天下,分设古今文经博士,以儒为正,孔大人若能为天下人讲经,实为天下人之福。”

    在旁的太子少傅石庆偷瞄了兄长一眼,

    自未央宫那一夜后,兄长像是变了个人,

    这是明着敲打孔安国,孔家不等于儒学,儒学是殿下手中的重器,不是你孔家的!

    孔安国捏紧拳头,余光扫到了殿中一侧,

    愣住,

    有一通体鎏金的艺术品,为一高十三寸宫女穿着的女子,右手提蜂巢状的宫灯,左手托底至右肩,金碧堂皇,精妙绝伦,

    长信宫灯,为窦太主刘嫖以金打造,后此灯被赐予中山王,此物已经十几年没在宫内见过了,

    现在,却又回到了宫内...

    孔安国无力的松开拳头,行礼,

    满嘴苦味,

    “是,殿下。”

    坐在最前的窦富、马去奴、孔安国都已被拿下。

    但,人就是有侥幸之心。

    太子据立了一个规矩,在后的中小家主们就在暗中寻着这规矩的漏洞,

    还真被他们寻到一处!

    窦富和马去奴是哪里的人?

    三辅地,京畿重地啊,就在天子脚下,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注定他们耍不了花花肠子。

    可有些远离京城的郡县就不一样了,

    那是山高皇帝远!

    到时候,殿下怎会知道,他们到底干没干?干了什么?

    望向众人,刘据开口道,

    “先歇歇吧。”

    “是,殿下。”

    刘据起身,

    众人这才发现,太子殿下所着衣服上,连文饰都没有,就是极素的玄色。

    霍光、桑弘羊、石建、石庆等人随太子据退到里室,

    站定,太子少傅石庆便开口道,

    “殿下,稍近的三辅地能控制,但稍远的郡县,朝廷的政令可就下不去了,万不可任由其发展。”

    霍光和石建都与太子殿下密谈商议过,知道太子据准备了三道枷锁,可石庆却不知道,故有此一说。

    闻言,太子据看向石庆,

    笑道,

    “你以为如何?”

    太子少傅石庆手呈刀型,刀斩乱麻,向下一挥,

    “殿下可在地方置监察,充朝廷耳目。”

    “常设,还是期巡?”

    “常设!”

    太子据摇摇头。

    见殿下不满意,初来乍到的石庆有些丧气。

    太子据开口道,

    “监察如名器。”

    石庆在心中接道,

    不可假于人。

    地方监察权,是最强大的权力,没有之一,

    甚至比地方财权、军权、政权都还要重!

    在古代,只要掌握了地方监察权,就可以快速催化出一个地方军阀!

    其实,汉时地方制度便有分权意识,如一郡一县,分郡守、郡尉、监御史,分权之法在赵宋时登峰造极,

    所以,不要说什么三权分立是西方始创,咱老祖宗早就玩腻了,只不过是没写成理论而已,在老祖宗看来,政斗权谋这玩意就是刻在血液里面的本能啊?还需要写出来吗?

    按常理说,地方军权、财权都是重中之重,实则不然,二者都不如地方监察权。

    太子据之所以很谨慎的使用地方监察权,是因为,此例一开,在古代这种信息传代缓慢的背景下会完全失控,大概率弊大于利。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不说远的,如果历史没被刘据改变,再过几年,便宜老爹会弄出个新官职,

    刺史。

    刺史就是州牧,负责监察地方的官职,监察范围极广“强宗豪右、郡守国相。”

    本来有些监察官职设立是用来监察皇帝的,刘彻反手一转,把朝向自己的监察体制,全都朝向了外面。

    而刘彻设立刺史的本意,是“以小制大、以内制外,”

    还贴心的意识到,刺史到地方没有编制,故又把天下分为十三州,给刺史安排了个地方编制,

    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刺史受中央命,下到地方,是凌驾于地方的。

    本来地方最高长官是郡守,说起来,刺史是中央拿来监察地方最高长官的,可刺史的监察权能完全包含郡守的职能,

    实际情况就变成了,刺史取代郡守成了最高地方长官。

    故此,地方从郡县制,发展成了州郡县三级制,州刺史也就被职权异化,从一个监察官职,变成了地方大员,

    光武帝刘秀曾经尝试通过降品秩,让刺史回到原本的职能,但于事无补,只要刺史还有监察地方的权力,地方官员就得听他的。

    太子据下的每一道令,都是牵一发动全身,他既然看到过未来,就有义务同谋一时和万世。

    石建看向弟弟,

    严厉道,

    “多想想再开口。”

    石庆很敬重自己的兄长,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应道,

    “是。”

    刘据喝了口水,歇了半个时辰,

    点头道,

    “继续吧。”

    神武宫会议又开,太子据扫过众人,

    开门见山道,

    “地方规制重整,孤欲借此机通路...”

    马去奴赶紧应道,

    “殿下,左冯翊的路,草民都包了!”

    “这...很费钱啊。”

    “没事!”

    马去奴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丝毫不去理会身后怒视自己的目光,

    桑弘羊愣住,眼中透出狂喜,

    接话道,

    “马家主所以当真?”

    “桑大人,自然当真!可立字据!”

    “好!”

    就等你这句话呢!

    桑弘羊抬手就立字据,这下反倒给马去奴弄不会了,

    能把这么大的财政开支项目甩出去,老桑是乐不得的。

    窦富笑道,

    “桑大人,给我也写一份儿。”

    桑弘羊奋笔疾书,头都不抬,

    “给他写一份。”

    金日磾也开始唰唰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