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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为官之道
    审卿面露沉思,眼下的两颗红痣被提了起来。

    在审卿思索之时,张贺的声音响起,

    “殿下,法就是法!

    以九章律为基,犯法就是犯法,没犯就是没犯,

    只要犯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就像审卿与张贺说得,他简直就是廷尉张汤的翻版。

    从太子据眼中看不出满意与否,

    刘据笑了笑,又看向审卿,

    “你以为呢?”

    审卿明显要比张贺想得更深,

    瞧了张贺一眼,

    “既然设了九章律,确是要以律法为基。可这犯法的人,是不是还要寻其动机,从重或从轻处置?”

    闻言,太子据眼中闪过赞色,

    “岂有此理?”

    张贺皱眉继续道,

    “若按你说的,法吏要做的事就更重,难不成还要去一个一个分辨因何犯法?况且,以从轻或从重,九章律也便不用存了。”

    杜延年似领悟了几分太子殿下的深意,在旁沉默不语,

    用手捏了捏锦囊,里面似有三根长短不一的小棒,

    这是何物?

    张贺性情执拗,审卿也了解他的性子,所以也没因为张贺说话太冲而心生不满,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解释道,

    “董先生着书,提出了春秋决狱,要儒生对着经义去断案。”

    一提到故去的董仲舒,张贺蔫了不少,

    嘟囔道,

    “先生此法,总觉得也不太对...”

    “是有不对的地方。”

    让人没想到,开口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据平静道,

    “先生提春秋决狱,也想到了其中的短处,

    其一,若以儒生执经判案,那法吏也就不存在了,都会被儒生替代。

    其二,九章律是明确写好的,如何是犯法,如何又没犯法,而若以五经断案,岂不是能随意解释法律条目,久而久之,儒生以口舌玩弄法律。”

    审卿点头道,

    “殿下说得是。”

    杜延年听着太子殿下的话,眼中闪过了思索的神色,

    在心中暗道,

    九章律太严,春秋决狱又太缓,好像都不是殿下想要的。

    “今日便到这儿吧。”

    太子据点点头,

    杜、审、张三人退下。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太子据黯叹口气,

    御史大夫的人选极其重要,法律,也是刘据改革中最重要的一环,

    因此,刘据还要以旁观者的角度,先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

    掖庭诏狱

    杜周和杜延年父子二人,隔着铁栏相对而坐。

    在杜延年身后,立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壮汉,

    羽林军铁生,

    杜周望了眼铁生,知道其是替殿下而来,又望向自己的小儿子,长叹口气,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现在的杜周,是因府内藏着来路不明的金银而被看押,具体定下何等罪名,还要待河内郡的大案水落石出。

    “爹...”

    杜延年这一声唤得杜周鼻子发酸,

    杜周心中无比后悔,当然,他也具体说不出后悔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后悔敛财贪污,应是后悔自己因隆虑公主牵连被抓了,

    “殿下要你来亲办此案,我是罪臣,就不要以父子相称了。”

    说罢,

    杜周还偷瞄了铁生一眼,铁生怒目圆睁,视线射了过来。

    其实杜周又算计错了,以为铁生是殿下的耳目,实则他们说的话,铁生都没法完整记下来三句,就是站这儿吓唬人的。

    “就算您是罪臣,也是孩儿的爹。”

    杜延年微微摇头,

    说出这话后,自己都顿了一下,似乎更加领悟殿下要自己亲审杜府的深意了。

    想到这,杜延年极悲伤的看了爹爹一眼,

    “爹,大哥和二哥到底犯了什么事,您就说罢,您又在其中做了什么,全都说了罢。”

    杜周苦笑一下,

    “延年,爹真不知道啊。”

    见到爹爹这副样子,杜延年以为他仍存着侥幸之心,登时语速加快,

    站起身急道,

    “爹!您如何能瞒过殿下啊?!”

    “延年,爹是真不知道啊!”

    “这...这怎么可能?您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收大哥二哥的钱?再说了!您要这么多钱是做什么?”

    杜延年把不解之处,带着公事和私事,一股脑全问出来了!

    杜周深深看了小儿子一眼,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看向羽林军铁生,

    恭敬问道,

    “将军,能让我们爷俩单独聊聊吗?”

    “哦,行。”

    铁生点点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杜周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这羽林军能这么痛快!

    等诏狱内重新安静下来后,杜周也站起身,双手把着铁栏,压低声音道,

    “爹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咱家的钱都用哪去了!”

    杜延年下意识屏住呼吸,

    自他懂事以来,杜府府邸就一直是那般,可府内开支流水却是极大,他一直想知道,爹爹如此敛财,这钱到底是花哪去了?

    从小到大的谜团,终于要被揭开!

    “最后这三口金银,本应是去年秋送来的,但因为各事耽误,一直到今年春才送来...”

    杜延年:“!!!”

    闻言,

    杜延年缓缓睁大眼睛,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哪怕杜周说得足够隐晦,自小被称为京城神童的杜延年,还是猜到谜底了,

    去年生的最大一件事是什么?

    并不是陛下泰山封禅,而是太子据未央宫政变!

    谁最爱金银财宝?这些金银是上进给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

    杜延年嘴里吐不出那两个字,对上爹爹复杂的眼神,忽觉得心中无比苦涩!

    难怪爹爹升迁的这么快!

    能从一个小吏直升御史大夫!

    “不收你大哥二哥的钱,爹爹如何能稳住这个位置?你想想,爹爹前面倒了多少个酷吏?为何唯独爹爹还在?”

    杜周声音沙哑,又解答了杜延年第一个问题。

    杜延年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那随意指责爹爹,自己岁月静好,原来都是爹爹、大哥、二哥在前面负重前行!

    光是施仁政,谁不会说啊?无非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

    杜延年愣愣的看向爹爹,似刚认识他一般,

    杜周的为官之道,

    也是向上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