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晚宁心中对这位姐姐可谓百感交集，小时候姐姐确实对自己关怀备至，但内心深处却又充满嫉妒之情。

    正因如此，在她出嫁之际，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属于姐姐曹芳宁的遗物席卷一空。

    此后多年间，曹策曾多次索要这些东西，但曹晚宁始终不肯交还，偶尔也只是勉强挑出一两件敷衍了事。

    曹策并非没有想过强行夺回，甚至为此动手三次有余，然而每一次到头来收获的只有一些残破不堪之物：断裂的发簪、破碎的衣裳，而最后那次更为夸张，竟然只拿到一根断成数节的鞭子。

    面对这样的结果，曹策也无可奈何，毕竟有所顾忌。

    自那以后，他便再未向曹晚宁动过手，两人之间仅仅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睦罢了。

    晚饭时分，曹世勋把苏香染送了回来：“姑姑，我和妹妹已经吃了些东西了，她大概这会儿也不饿，我跟隔壁饭店的掌柜说好了，

    他们等一下会送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过来，你们再将就着吃点。”

    “谢谢你啊！世勋。”曹晚宁微笑地牵着女儿苏香染的手，“今天真是麻烦你照顾小染了。”

    曹世勋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带小孩带得好的呢！以往他连着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怎么爱搭理。

    “没事的，姑姑，小染很乖的。”边说还忍不住又想去摸苏香染的发髻。

    苏香染直接站到了曹晚宁身后，躲过了曹世勋伸过来的手。

    “这孩子，估计是害羞了。”曹晚宁笑着打圆场道，“对了，你在楼下稍等片刻，我有东西要托你带给父亲。”

    说完这句话，她就拉着苏香染进了内室，把那身素底蓝花的袄裙脱了下来，重新给女儿换了衣服。

    然后把之前那件旗袍和这套袄裙，用提前准备好的盒子装了起来，然后把苏香染留在房间，独自来到了旅馆楼下。

    一下来就看见，曹世勋正无聊地和旅馆老板聊天解闷。

    “来，世勋，这个盒子带给你父亲，他会喜欢的。”曹晚宁把盒子递了过去。

    曹世勋笑着和自己姑姑道别后，就回了曹家。

    他一进大厅，就看见自己妹妹曹莲心也穿着一身和今天苏香染差不多的袄裙，但是颜色要更素一些。

    “哥哥，你回来啦！”曹莲心在原地转了个圈，“好看吗？这是妈妈今天送到学校给我的，虽然穿着有些累赘，但是还挺贵气的。”

    看着曹莲心穿着袄裙的样子，曹世勋越发觉得妹妹和苏香染完全不同。

    虽然苏香染年纪比妹妹还要小一岁，但她就算身着陈旧衣裳，也显得端庄大方；

    反观曹莲心身穿这样的装扮，还活蹦乱跳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曹莲心并不知晓兄长心中所想。

    当她瞧见曹世勋手中捧着一只精美的盒子时，误以为那是特意送给自己的礼物，满心欢喜地问道：“哥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她难掩兴奋之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漂亮的盒子，急切地想知道里面装着何物。

    曹世勋尚未开口回应，已经来到客厅许久的曹策突然插嘴道：“这是你姑姑让你转交给我的吧！”

    话音刚落，他便向儿子伸出手去。

    接过盒子后，曹策端详了一番，却迟迟没有将其开启的打算。

    稍作停顿之后，他转头对管家曹全吩咐道：“把这个盒子交给于妈吧，她自会妥善处置。”

    于妈是曾经伺候过曹芳宁的老佣人，这些年重新回到曹策手里的老物件都是她在打理和保管。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准备用膳吧！”曹策的眼神在自己女儿曹莲心身上停留了片刻道，“莲心，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你穿这一身，走路吃饭上学都不方便。”

    曹莲心看了自己母亲吴文月一眼，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毕竟这衣服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去换下来吧！”吴文月对着女儿点了点头，“到底是老款式，还是不合适上新式学堂的人穿。”

    这话是说给曹莲心听的，但更像是说给曹策听的：一个要上洋人学校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刻意，是不会穿这样的袄裙的。

    她到底是不了解曹策的，他从来都能把姐姐和曹晚宁分得很清楚，也明白苏香染只是像小时候的姐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曹策是清醒的，他依旧还是会沉沦，不是对方手段多高明，只是曹芳宁太好了，好得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姐姐。

    朱砂痣是在心底的烙印，无论触碰与否，她一直都在。

    是相依为命时的一碗面条，是面临绝境时的一句提点，是流弹横扫时，那人的飞身一扑。

    而曹芳宁为曹策做的一切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与身份地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