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矫捷而又敏健的身影从城门之上一跃而下,个个手持利刃,如蛟龙出海一般,西凉士兵惨叫连连,形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良姜难以置信地眨眨眸子,瞬间泪盈于眶,鼻子发酸。
眼前的人,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是她这两年里,无比思念与想见的人。
师伯,师叔,师兄,师姐……全都是玉华山的弟子,武圣人的门下。
第一个率先跃下城门,直冲单于北雄的,就是小师叔,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百里守约。
他一袭白衫,墨发飘飘,如出尘不染的谪仙,手里的降魔杵却染满了鲜血,所到之处,如地狱阎罗驾临。
见到亲人,良姜几乎哭出声来。
要知道,当初母亲在阵前生下早产的自己,因为战事吃紧,粮草不济,将士多有伤亡,母亲压根无暇照顾自己,就让于妈将自己带去了玉华山。
那时候的她,瘦弱的就像是一只小赖猫,就连哭起来都是哼哼唧唧的。
两位师公心疼得不行,连夜召集玉华山所有弟子,一定要想办法将自己这条小命留住。
从此之后,自己就成为了整座玉华山上最得宠的弟子。
两位师公为了将自己养活大,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搜罗了无数的珍稀药材。
山上的师叔师伯,也将自己视若己出,那些师兄师姐们,谁若是敢惹自己哭鼻子,都要遭受一通责罚加棍棒。
哪怕,后来的自己,恃宠而骄,经常在山上惹祸,折腾得鸡飞狗跳,师叔师伯们也宠着惯着,舍不得对自己疾言厉色。
父母那里缺失的关爱,他们统统弥补给了自己。
玉华山才是自己真正的家。而国公府,从祖母到二叔,还有堂弟堂妹,全都很陌生。
后来,父亲出事,自己连夜下了玉华山,返回上京,因为了父亲叛国一事,良姜与母亲无颜回玉华山面对同门,便隐居在了阜城。
有陆二在,大家都知道,她们母女二人相安无事,但是却也有两年多未见了。
如今危难之时,同门师伯师兄们,就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她能不动容吗?
良姜喉尖哽咽,眼前都被眼泪朦胧了视线。
西凉士兵的剑刺向自己,都似乎浑然不觉,只傻乎乎地咧着嘴哭。
大师兄陆正岂一剑将那士兵挑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良姜瘪瘪嘴:“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大师兄没好气地道:“你不将我们当亲人,我们还是认你这个小师妹的。谁让咱玉华山只有你这一个宝贝疙瘩呢?”
良姜连哭带笑:“是小师叔跟你们说的吗?”
“一半是,”大师兄一边杀敌一边解释:“是陆星战拜托小师叔给我送的信儿。我向着你武师公辞行,他们一听是你有难,就全都回禀师公知道,跟着一起来了。
小师叔把书信撂下,就一个人直接来了边关,不过抵达边关之时,恰好遇到佟守良派来的人,囚禁了贺副将,就耽搁了两日行程,与我们恰好遇到。”
“贺副将没事吧?”
“没事,有小师叔力挽狂澜,贺副将在边关威望又高,几乎一呼百应,自然没让对方得逞。
如今那些人已经被贺副将全都囚禁起来,只等佟守良认罪伏法之后,便可以给他们定罪。他带领的人马一会儿应当就到了,坚持住!”
良姜满心激动,身上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力量,加入厮杀之中。
贺副将率领的人马果真很快就赶到,向着西凉发起强势进攻。
单于北雄不得不分开部分兵力应对贺副将的进攻。
百里守约看准机会,杀到他的跟前,单于北雄岂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三招两式,就被百里守约制约住,不敢轻举妄动。
主将被擒,群龙无首,西凉士兵顿时就有些慌乱。
顾溪知在大师伯等人掩护之下,打开城门,贺副将立即率兵冲进了西凉城池。
大捷。
单于北雄被掳。
要知道,守城容易攻城难,长安以少胜多,凭借区区万人竟然就能攻破西凉城池,这是前所未有的胜利。
长安士兵士气大振,欢呼雀跃。
玉华山的弟子更是围拢了良姜,知道她这两年受了许多的委屈,你一言我一语,如当初在玉华山那般,又是心疼又是调侃,惹得良姜又哭又笑,鼻头都是红彤彤的。
“你可知道,咱师门弟子为了能来西凉关助你一臂之力,差点没大打出手。”
“师公点兵可是犯了老难,留下谁守山都不乐意。平日里那些尊师重教的徒儿徒孙见到你师公大气都不敢喘,这次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能翻脸,各种手段全都使上了。”
“最后你师公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我们抓阄,谁抓到谁下山。各凭运气,愿赌服输,这才平息一场风波。”
“谁知道,你二师兄几人落选之后,还是不服气,竟然偷偷下山,跟着一起来了。等回去玉华山,肯定少不了挨罚。”
二师兄嘴硬:“挨罚就挨罚,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回去了即便挨罚也光荣,别人只怕还羡慕加后悔没来呢。再说此事我们几个是不谋而合,是在山下遇到的,要罚一起罚。”
大家说得欢腾,良姜越听越想哭。
“今日多亏大家及时赶来,否则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们可不仅是来救你,而是扞卫咱玉华山的名誉与尊严。这两年,我师弟蒙冤,整个玉华山的人全都憋了一口气,收到陆二这小子的书信,大家都愤慨极了,终于能扬眉吐气!”
“就是,这佟守良简直太无耻,真想立即杀去上京,宰了他祭奠我良师叔。”
“小师妹你真是好样的,竟敢一人独闯西凉,如此虎胆雄威,值得我玉华山引以为傲,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儿也当以你为榜样!”
“若把我们当家人,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非是我们得了百里送来的书信,你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要了你师公半条命?”
提及百里守约,良姜左右逡巡,四处寻找着他的踪影。
一道苍凉的埙声传来,声音不大,却能穿透激动欢呼的声浪,醇厚而凝重,深邃而悠远,如泣如诉地萦绕着大家,久久不散。
良姜循声望过去,只见关外草原,战火狼藉之外,一人一马,一袭白衣,已经渐行渐远。
众人皆寂。
良姜把手拢在唇边,嘶哑着嗓子:“小师叔!”
百里守约似乎有所感应,转过身来,两人目光交汇。
他抬起手,冲着良姜挥挥手。
良姜心里不舍,但也明白,他绝对不会留下,于是也踮着脚,冲着百里守约挥手,不约而同地展颜一笑,所有的感激就都蕴藏在这会心一笑里了。
大师伯几人也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目送他渐行渐远。百里守约的背影孤傲而清冷,那是一种独属于强者的桀骜与洒脱。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相信日后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