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知道他是因为不育的缘故才有此想法，不过胤禛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便劝道：“秀女大选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国库充盈，到时候也过了孝期，皇上没来由的停了选秀，恐怕前朝会因此多加议论。”

    “再则，皇上不想选新人入宫，可宗亲家中肯定有适龄男子等着秀女大选皇上给他们赐婚。”

    “罢了。”胤禛听罢也觉得此事不妥，外人不知他身体状况，恐怕到时候会将他不选秀的原因归结到瑶儿身上，对她的声名有碍。

    “那你就按密贵太妃的意思，先给十八弟挑两个宫女送去。”

    “这事臣妾拜托了密贵太妃自己去挑。”

    膳食摆好了，舒瑶没有继续说下去，拉他到膳桌前坐下，“皇上，先用膳吧，前朝事忙，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今儿批完奏折又这么晚了，长期不按时吃东西，胃会饿坏的。”

    胤禛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这个位置上，才知道当皇帝有多么不容易。每日一睁眼，就想着有一堆折子要批，有无数事情等着朕下决定。朕是皇帝，受天下百供养，做的每个决定都得深思熟虑，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子民。”

    千方百计走到皇帝的位置上，初心是什么他一刻都没有忘记。

    他要朝廷上下清明，天下不起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舒瑶洗净双手擦干，温柔浅笑，“前朝的事臣妾不懂，臣妾就希望皇上能够保养好自己的身子，长长久久陪伴在臣妾身边，一起看着咱们的儿女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朕答应你会保重身体，陪你白头偕老。”胤禛握住舒瑶的手郑重说道。

    舒瑶点点头，眉眼带笑，“臣妾相信皇上。”

    膳毕，胤禛邀舒瑶手谈一局，两人移步东暖阁，泽兰她们迅速摆好棋盘，奉上茶水，侍立在一旁。

    一局棋罢，胤禛略胜一筹，起了兴致，道：“再来一局。”

    这一局两人心情比较放松，闲谈起来，舒瑶说起弘时，“三阿哥也有十三岁了，按理也该给他赐下人事宫女，不过臣妾觉得有些不妥，想与皇上商量一下。”

    胤禛盯着棋盘落下一子，随口道：“有何不妥？”

    他当年也是十三岁就有了宋氏和李氏两个人事宫女，兄弟们都差不多，这在皇家是常事。

    “臣妾今日突然想起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男女都不宜过早行房，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行房不利身体康健，于子嗣有碍。”舒瑶手执白子未落，只认真看着对面的人。

    听了这话胤禛也停了手，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看向舒瑶，“你仔细说说。”

    “书上说，男女一般过了十八岁身体才完全长成，在十八岁之前好好调养身体，不宜行房。所以书上建议男女最好年满十八岁再成婚为佳，如此孕育的子嗣生下来会更健康，更容易长大成人，不过有的人身体发育快，十六岁长成也是有的。”

    舒瑶觑着胤禛的脸色，见他若有所思，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将剩下的话一并说出来。

    “书上还说，若男女在十六岁之前行房，不利身体康健，之后孕育的子嗣极有可能会体弱多病，容易夭折。即便有的人幸运长大了，身体可能也不太好，于子嗣又有碍，代代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舒瑶说这些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不过她就是要说得严重些，胤禛才会重视。这个时代，大家都重视家族传承，重视子嗣，认为多子多福。

    听完她的这些话，胤禛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不禁早年夭折的几个儿女，宋氏的大格格，福晋的弘晖，李氏的弘昐、弘昀，他们早夭是否也有自己过早通晓人事的缘故。

    胤禛还想到了皇阿玛，皇阿玛早年夭折的儿女更多。那些无缘长大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在皇阿玛或众位娘娘十八岁之前诞下。

    子嗣后代的事胤禛没法不在意，“你在什么书上看到的，那书上还说什么了？”

    “臣妾看的书比较杂，也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当时看了也没在意。今儿忽然想起弘时也十三了，该挑人去他房中伺候才想起来这段话。”

    舒瑶让人将棋盘收了，喝了口茶，继续道：“三阿哥的额娘早逝，皇后又在园子里养病，皇上让臣妾代掌后宫，这事儿臣妾不能不管。”

    “只是想起书中所言，担忧过早赐人去伺候，损伤三阿哥的身体，臣妾心里拿不定主意，就想请皇上来一起商量着，是按规矩赐人还是等几年再挑了人去伺候？”

    “还是等过几年再说吧。”胤禛不想拿儿子的身体去赌，“弘时那边，朕会派人去跟他说，你便不用管了，省得弘时误会怪你。”

    “皇上想得周到，臣妾谢过。”舒瑶放下心头的大石，胤禛同意过几年再给弘时赐房里人，那将来等弘暻他们长大了，也不会早早赐人给他们。

    “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两人心里都存着事，盖着被子纯睡觉，相拥而眠。

    次日下了朝，胤禛心里还记着昨日舒瑶说的话，命高无庸派人私下去调查，宗亲王公和民间百姓们的子嗣情况。

    粘杆处的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查了京城里上千户人家，查到的结果按照要求记录在册，堆满了一个大木箱送到养心殿。

    胤禛传了恒亲王来养心殿一同看这些册子，并告诉他舒瑶说过的话。

    全部看完，胤禛和恒亲王对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与凝重。

    “皇兄，这些册子单看没什么不妥，各位家中或多或少有子女夭折的情况，在咱们皇家更是常见，但这些册子放在一起来看，实在触目惊心。”

    恒亲王颓丧坐在椅子上，痛心道：“臣弟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年皇家夭折了那么多的孩子，很大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咱们过早通晓人事，早早生育才导致幼儿生来体弱，不易长大。”

    “固然不是所有夭折的孩子都是因为这个缘故，但目前看来这就是最大的原因。”胤禛一手撑着额头，后悔没有早点知道。

    “皇兄，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无法改变，重要的是将来啊。”恒亲王压抑自己的心情劝道。

    “对，将来。”胤禛抬起头来，打起精神与恒亲王商议如何修改国法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