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跟你耍滑头。”,沈韶保持着镇定,“你先答应让我参与这个案子,我再告诉你我在哪,一有什么事就知道关我禁闭,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我都工作了!”
沈韶嘴里的话到这就结束了,但是心里还在继续:“你这个臭爸爸天天跟个不开口的老蚌似的,说是为了我好,一边瞒着我家里的事,一边又说我被宠坏了不懂事!”
沈千山啧了一声:“你果然是在凌水,你是怎么想到往这个方向调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大公主母家被追缴大额国库欠款,外加被查出族亲贪污的事情,是凌水恩氏的大驸马出钱替他们还了债,并代缴了贪污的罚款,才保了她母家众人……你是察觉到那个窝点是针对沈家的阴谋,所以才想到了政敌的可能性,到凌水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吧?”
沈韶感谢老天爷给她老爹一个会自我攻略的脑子,居然自说自话地都帮她把说辞想好了。
“我也怀疑过是大公主母家报复,因为我当年执意要上刑法,但我毕竟只是督办,皇长子都说了只要把钱还上就算了,那我也就只能作罢。”,沈千山坐回了轿车里,让司机开去王城飞船起降中心,“但是我寻思着恩竹是她的外甥,怎么也不会拿自己人开刀吧?”
沈韶心想拿自己人牺牲,也不是某些人做不出来的事,更何况恩竹跟她又没有血缘关系。
“主要是,大公主第一时间来找了我,让我彻查窝点抓真凶、给恩竹翻案,她和大驸马都非常心急的样子,如果说是她母家搞事情误伤恩竹,她应该也会先包庇自己的血亲,而不是救外甥。”
沈千山划重点:“她应该会阻止我往深了查才对。”
他话锋一转:“那你一定也已经知道,有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最后有7个皇子皇女的家族还不上借款被彻查抄家,剥夺了皇位继承权,最后封到边境城邦了事。”
沈韶提问道:“所以,应该是那七个被你按律抄了的家族?”,她习惯性地打开谛听资料库要查有谁,却只看到红色的大字显示她现在没有接入权,于是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老爹真是个讨厌的长臂猿,手伸得这么老远处处都要管着她。
沈千山转头跟下属问了一声有没有马上能飞的政府公务飞船,又继续对沈韶说话: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就是,我查到古神教的运营资金都是从境外进来的,国内很难从这个方向去追查源头,我这边需要从别的方向入手。”
“你干什么?”,沈韶听到对方问公务飞船的事情,“有没有搞错,都这样了你还是要来抓我回去?”,她立刻变脸,换语气用撒娇大法:“哎呀爸爸!你就让我参与调查好不好嘛!”
恩喜儿心想女儿和儿子到底是不一样,难怪树醒风当年盼着她肚子里头是个姑娘。
很遗憾,孕期超声检查的时候就提前揭晓了谜底,是个能把他的心伤透的倔小子。
然而沈中堂对女儿这招早就有免疫力了,而且他也不想被车里的下属看到有失威严的样子,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少在这给我夹着嗓子装……爸爸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我没说不让你参与,不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另外,我也是想着,拜托恩氏航运的掌柜的,配合你去调查古神教的资金来源。”,他正色道。
沈千山解释道:“我今早和大驸马说了古神教一事,他告诉我说,恩氏航运这二十年以来,做跨境贸易的生意很多,应该会有路子可以查到。”
他带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但说实话,我信不过风眠山庄的人,所以我就想着亲自动身来拜访,露个脸给你撑个腰,当地官员见了我也就明白了,这样一来恩氏一族和树醒风肯定也不敢偷偷对你做什么。”
沈韶一脸“您猜怎么着”的表情看向恩掌柜,恩喜儿没读懂她这个脸的意思,也听不到她耳机里的对话,更不知道什么古神教。
树醒风着急忙慌送来的密报里,也只说了恩竹被陷害的事,并没有提到更多的内容——
这家伙小心眼地觉得沈千山肯定不会帮他的崽,一心想着让老婆联系小舅子帮忙翻案救人,完全不考虑合作的可能性。
然而恩喜儿却第一时间想到了清流沈家,并擅自联系了沈韶——
虽然她在沈韶出现在码头之前,还怀疑过儿子是在单相思做美梦,给她谎报军情说自己有了女友……
没想到对方真来了,恩喜儿又开始操心地幻想其他不好的情况,但是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昨晚才对着沈韶旁敲侧击地问,就怕自家的小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行吧,那说好了,不准骗我!”,沈韶鼓着脸,“我来起降中心接你。”
沈中堂挂断语音之前提醒道:“对了,我会给你带一个新的手环,你用那个查资料。”
他眉间阴云密布:“我怀疑谛听里面有鬼,这次的窝点也是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找到的,所以爸爸才让你老板停了你的职,防止那个卧底通过内部网接触你。”
“……这种话为什么不早说。”,沈韶一脸无语,“你知道我这两天背地里骂你几回吗?”
沈中堂笑了笑:“我其实知道,你这孩子也就是表面乖巧,背地里骂我肯定不是这一两天了,从小就牙尖嘴利的坏得很,指不定用什么好词呢。”
……
“沈千山?他突然去凌水干什么?”,树醒风从下属口中得知,沈中堂坐着公务机出发去凌水的飞船起降中心,“难道是……”,他皱着眉思索。
“董事长,要不要我带人去一趟凌水?”,下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自从恩中校殉职封爵的计划失败以来,我们虽然在其他角度多方下注来弥补,但是我个人认为大驸马这条线,还是需要偶尔紧一紧。”
他目露凶光:“是时候提醒一下恩喜儿,不要忘了他们的把柄在我们手里,别让这姐弟俩借沈家的手,翻出当年的事情来才好。”
树醒风一听到“恩喜儿”这三个字就抖了一下,说实在的,如今他登上塔尖,今年年初开始也算是正式坐稳了这个皮转椅,又有恩家耀给恩氏一族撑腰,理论上没什么好怕的,完全可以偶尔去见见对方。
虽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团聚,但是面对株树塔的人,他只要像假装见恩竹是纯粹为了利用他那样,假装是去凌水捏对方把柄就行,实际上捏什么,又有谁敢管呢。
他不敢,或者说,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恩喜儿。
树醒风不仅是罪孽深重,为了爬塔,犯了所有之前恩喜儿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让他做的污糟事,还三番两次利用恩竹,“你从今往后的任何计划,必须和我商量,禁止再把我和孩子拿来算计”这句话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不仅不听老婆的话,而且之前因为爬塔干脏活怕连累对方,居然二十年没见面没交流......特别是让恩喜儿带着孩子离开之前,他明明说好相信他很快会再见,然而直到登塔后两个人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见面。
恩喜儿那个爆脾气他很清楚,树醒风光是想想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不用。”,他依旧是一张扑克脸,“我让在凌水的部下送一条消息,她看了自然就懂。”
这家伙画蛇添足,还一脸狂傲地补了一句:“我料这女人也不敢说出去!”
……
沈韶眼见恩喜儿徒手折断了一双筷子。
那双筷子是陶瓷的……她似乎知道中校的力气是遗传的谁了。
刚刚早饭吃到一半,一个家丁说有人送东西来,于是恩喜儿拿到一个竹制的书签,似乎是景区会卖的那种纪念品。
“灯花并头结双蕊。”,她先看了一眼正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动容,翻过去看了背面的内容之后就僵住了,并黑着脸把手里的筷子一把捏断。
沈韶快好奇死另一面是什么了。
她的眼睛瞟向被恩掌柜扔到桌上的书签:“寒枝莫怨春风晚。”,立刻心领神会,这玩意儿绝对是树醒风让人递过来的小纸条,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幼稚。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儿子出这么大的事也不肯来露个脸,明明几乎要思念成疾,还在这说什么“下次一定,你别怪我”这种屁话。
“搞这么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前夫哥呢。”,沈韶心里嘀咕,她是直球爱好者,完全接受不了这种操作,也不能理解。
恩喜儿眼角抽搐,当年树醒风胜出登塔,她本以为当晚就是重逢之日,精心打扮后在沐恩阁的厅堂干坐了一夜,第二天她肉眼可见地上火了,道上路过个狗都要踢一脚。
树醒风当上董事长没过多久就爆发了内乱,恩喜儿自我安慰说是因为计划还没有执行完毕,不能在保下竹儿之前暴露,结果夺嫡之争结束,这家伙还是没来。
新皇刚刚登基,恩喜儿理解是朝堂局势大变,树醒风需要先确定安全、把位置坐稳才能考虑和他们母子重聚的事情,然而对方居然这些年完全不联系她。
恩喜儿很快明白对方不仅要登上塔尖,还要冲击重建整个国家体制,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老婆孩子热炕头,但是这不能解释为什么连联系和见面都不行,明明是合法夫妻。
更让她愤怒的事情就是恩竹告诉她说,树醒风居然突然请他吃了个饭,简直见了鬼了,为什么见孩子可以见她就不行?
她本来没有特别生气,心说应该是树醒风另有谋略,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深思熟虑,但是这会儿送这种缩头乌龟小书签过来,熟悉对方尿性的恩喜儿马上就清楚了,树醒风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在这躲她呢。
恩掌柜抬手叫来家丁:“到商场买个恐龙玩具还回去。”,她揉了揉眉心,“等等,再加一条鱼和一把小刀,把刀插鱼上,搞血腥一点。”
沈韶心里在想《株树塔董事长怕老婆》这种新闻标题能在八卦热度榜挂几天。
“卑鄙小人。”,恩喜儿小声骂了一句,转头抱歉地看向沈韶,假装无事发生:“沈姑娘,我们出发去飞船起降中心吧,案子要紧。”
……
树醒风黑着脸无声地看着全息屏上的照片,那是他安插在凌水的人发回来的,这张图的内容让他快要难以维持冷漠的表情。
“这意思是,恩喜儿要跟我们鱼死网破,和沈家联手,像恐龙踩死蚂蚁那样报复我们?”,下属瞳孔地震,他倒吸一口冷气,“好恶毒的女人……董事长,我觉得您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此事非同小可!”
下属捏紧了拳头:“一定是因为这些年您专注大计,放任她不管,让她产生了错觉,还以为自己有了能耐,仗着大驸马做靠山,竟敢公然挑衅株树塔!”
他咬牙切齿地继续拍马屁,完全没注意到树醒风的表情变了:“您必须当面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您的厉害!”
树醒风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他只是叹了口气:“你看着面生,是刚升职,第一天到董事长办公室工作?”
“是,今天是我第一天轮班!”,下属双眼放光,“我在外地的株树大厦工作十多年,终于来到王城总部,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我把您的传记熟读了几十遍,是您的头号粉丝!”
树醒风表情复杂,他想起来什么事:“对了,监狱的事情,他们办得如何了?”
“恩中校已经被安排到单人间了。”,下属深深鞠躬,“再过七日就是审判,律师那边无罪辩护的材料已经备齐,舆论研究中心的专家也已经做好了方案,陪审团和法官都收买好了,定不会让我们埋在军方的种子坏掉。”
他多此一举地补充道:“董事长您别担心,除了恩家耀以外,我们还有恩竹这枚棋子握在手里,那恩喜儿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树醒风应激反应身上起鸡皮疙瘩,他幽幽地说道:“行了,你别再提那个名字了。”
“明白!您目光长远,深谋远虑,这一生就只有婚姻大事上,在这个女人身上折过脚,定是恨透了她!若不是留着这贱女人有用,早都该杀了!”,这个下属浑然不知自己马上就要被拿去当建筑工地的回填材料。
树醒风摆了摆手让他赶紧滚。
“以后挑人,挑正常点的。”,树醒风等对方出去后,按下了桌上的呼叫按钮,向办公室主管说话:“让今天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哪来的回哪去……我的意思是尘归尘,土归土。”
他怕主管也变得跟这个傻子一样听不懂人话,特意又加上了一句:“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