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我嫉妒?我嫉妒个屁!”,傅桥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么受欢迎,我怎么没见你谈一个两个的?怎么,你眼高于顶,看不起侍女吗?”
周自衡吐着舌头,嘲讽傅桥声小心眼:“当然不是,没遇到我喜欢的款罢了!”
中校小声问沈韶,这家伙喜欢什么款。
“他就喜欢不喜欢自己的……”,沈韶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核心问题,“比如桥桥。”
恩竹心说女大三抱金砖,加油吧周主簿。
中校继续打听:“那为什么傅小姐对他没兴趣?他有表达过自己的意思吗?”
沈韶跟他咬耳朵:“ 因为太熟了吧,从小一起玩到大,小衡什么尿性,桥桥太清楚了,这小子早熟又花心,嘴里也是天天都有新套路,就算表白也会被当成玩笑。”
军官恍然大悟,难怪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又好又不好的。
“而且啊……”,沈韶叹了口气,“小衡跟桥桥的亲妹妹谈过一段时间,虽然说是父母介绍的,而且没过多久就分手了,但是这样真的很尴尬,没戏的啦。”
中校心说要命了,这是真完蛋,周主簿糊涂啊,既然早就对傅小姐有意思,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对方的妹妹相亲呢???
沈韶又口吐一个劲爆大瓜:“更刺激的是,他俩分手后大概一年多,桥桥的妹妹就嫁给了刚袭爵的禄敦伯,小衡去给人调理身子的时候把脉,居然捏到了喜脉,对着前女友一脸开心地祝贺她,却被对方赏了个大巴掌。”,她补充道:“当时伯夫人还是趁禄敦伯不在的时候,喊他过去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从那以后,桥桥跟他的关系就更诡异了。”
中校心说这位周主簿看着年轻,没想到生活阅历如此丰富,真是不得了。
“你要不要,试着推理一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沈韶怂恿着这个童子军,试图让他涨涨情感方面的思考水平。
“首先排除伯夫人的孩子是周主簿的,因为他们已经分手好久了,而且我寻思着王公贵族结婚肯定很在乎那什么,所以他俩应该也没有实质性地发生过什么,所以能确定是纯感情上的事情。”,恩竹伸出食指说道。
沈韶用鼻子哼笑一声:“废话,不然小衡早就死透了好吧!”
“周主簿喜欢傅小姐,但是傅小姐对他没意思,于是他自暴自弃听家里的话,去和傅小姐的妹妹相亲,结果傅小姐的妹妹真的喜欢上了周主簿,而后又发现了周主簿对自己并没有意思?两人分手后,傅小姐的妹妹做了禄敦伯夫人,又出于某种心态……可能是觉得周主簿就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人?所以把周主簿叫过来,让他发现自己怀孕的事情,结果看着周主簿真心恭喜的样子,彻底明白对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中校尝试着盘了一下。
沈韶龇着牙说她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不过,今天禄敦伯夫妇也来了。”,两人跟在一齐逛游园会的众人后面,小声地八卦着,“一会儿晚宴的时候,那才尴尬呢。”
中校心说这也太刺激了吧。
“说起来,你们志愿者晚餐怎么吃啊?”,恩竹由此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韶也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小碎步往前跑了一点,去提醒傅桥声和上官非迟:“我们等下还要去西配殿帮忙,注意时间别忘记了!”
她转头回答中校的问题:“志愿者分场内外两种,场内的是指在宝殿里面帮忙的,她们会坐在下席和你们一起吃;场外的就是在后台以及游园会场帮忙的,比如我们几个,要么在帮忙的地方吃,或者来不及坐下的……比如负责巡逻和引导的可能就和记者一起吃盒饭。”
“那你们等下还要去西配殿帮忙,来得及吃饭吗?”,军官不禁有点担忧。
顾彤彤让他放心:“西配殿就是厨房,她们吃得可好了,你不用操心!”,顾彤彤已经不需要帮忙,作为世子妃本来也是受邀请的人,只不过李雨嫣家实在是缺人手,她作为朋友顺带着帮把手,一会儿就和阿岳一起在宝殿里吃晚宴。
“说起来,这个游园会的规模也没有特别大吧,毕竟来的人也没有老百姓,我看宝殿里的蒲团估计也就七八十个?不到一百的宾客,外加来玩的世家子弟和记者,整个活动的参加者撑死三百人,怎么需要这么多志愿者?”,军官有点不太理解。
沈韶解释说:“一方面是为了画面好看,大家穿的衣服都不太方便活动;二是因为是慈善活动,为了体现亲民和亲力而为,所以不能叫太多工人;外加志愿者都是我们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世家子弟,所以效率不高。”,她笑着指了指自己。
中校心说你可能是这群人里最能干的了,平时工作就上刀山下火海的,还会做好吃的饭。
傅桥声嫌弃地看了一眼周自衡:“没办法就只能人海战术啦,比如这种磨洋工,宣纸都要一打一打地搬,走在路上被蚂蚁踢一脚,都能在床上躺半个月!”
周自衡哼笑一声反击她:“也不知道是谁,怕自己把厨房烧了,宁可当传菜的劳力也不肯去灶前帮忙,还说什么是因为自己力气大,传菜更能帮上忙,手艺差就直说呗,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还说自己力气大,真不知道是哪个品种的蚂蚁!”
傅桥声立刻火大,一拳揍在周自衡肩膀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力气有多大!”
周自衡向后倒着趔趄两步:“哟,傅大小姐的手劲还真不赖,能比得上半只蚂蚁!”
沈韶、顾彤彤和上官非迟赶紧拉住暴怒的傅桥声,阿岳和中校也速速扶住周主簿,防止他们两个的冲突再升级,恩竹后悔自己刚刚干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
“你们、你们要不先去西配殿吧?那边的请的主厨应该也已经到了,要不先去帮忙?”,世子拽着咬牙切齿竖中指的周自衡,给顾彤彤疯狂使眼色。
顾彤彤也连忙一把抱住嘴里骂骂咧咧的傅桥声:“好呀好呀,我陪你们几个一块儿去呗,正好去偷看一下今晚的菜色?”
中校心说顾小姐真是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大馋丫头呢,不说谁知道她是镇关侯家的世子妃啊?
……
“幼稚!”,傅桥声气得甩手,恼火地往西配殿的方向走去,顾彤彤摸着她的手臂安慰劝导,让她不要跟小衡计较,这家伙本来就喜欢插科打诨,那些话也不是有心的。
“他不是有心的,这我知道!”,傅桥声呸了一声,“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心!”,沈韶注意到傅桥声的眼睛里溢出一点水来,只听她突然爆发式地说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这让人怎么能放心……”
三个女生听到这话齐齐一愣。
傅桥声擦掉眼泪,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不说这个臭混蛋了,我们给嫣嫣帮忙去!”
沈韶咬了咬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和另外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展开眉头,只是以温柔的笑容回应傅桥声:“好。”
……
“小衡你也是,都这么大人了。”,阿岳伸手挠乱周主簿的头发,“刚才游园会上那么多人呢,闹成这样多难看啊!”
周自衡鼓着脸哼了一声,抱歉地看向中校:“恩长官,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俩平时就喜欢这样打打闹闹,桥声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劳您操心了。”
中校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只是怕你不小心伤到自己。”,他这才松开了捏着对方胳膊的手,刚刚怕对方冲上去动粗,不小心攥得有点紧,给人勒了个红印子。
周主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家伙端个水都费劲,还跟一帮男的一起去做什么传菜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向空气里呸了一声,“就这还不知道让我去帮帮她!”
世子和中校两人听到后半句,齐齐地一愣。
“你们二位也别管我了,先去宝殿吧,我去西配殿看看还要不要人手。”,周主簿转过身子,快步踢着袍子走远了。
军官嘴角一抽,飘过眼问世子:“周主簿他……”
阿岳叹了口气:“唉呀,这小子真是别扭死了。”,他挠了挠后脖子,“喜欢就冲啊真的是,早干嘛去了呢,非要搞成现在这种这么麻烦的情况!”
中校心说你确实是我兄弟,咱们的观念是一样的,喜欢就冲啊!
恩竹眼里是一种羡慕和遗憾混合的神情,心想世子大人你确实可以喜欢就冲,除了大殿里那些皇室公主之外,天下还有哪个你看上的女孩,会需要你犹豫畏缩呢?
傅桥声的妹妹能嫁给禄敦伯做正妻,而且傅桥声还跟内乱之前曾十分显赫、表亲贵为亲王的樊月初相亲,说明她家里肯定不简单,虽然中校不太清楚,但也能猜出傅桥声多半也是和王公贵族沾亲带故。
周主簿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医生而已……御医世家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室的私仆,小衡托父母辈的福,才能在大殿里和大家一起上学、小时候跟着到各位家里上门调理身体的长辈,才有了机会认识你们,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和傅桥声的妹妹相亲,想必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但想要和傅家的长女有什么,就属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恩竹心说“喜欢就冲”说得简单,可能生来就什么都有的、镇关侯的尊贵世子并不明白,这四个字对普通人来说,有多沉、有多难。
阿岳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恩中校,或许你能理解我恨铁不成钢的心态。”,他脸上的表情很无奈,“我真的觉得你很勇敢。”
军官一愣,连忙向对方行礼:“世子大人谬赞,卑职不敢承受!我自知僭越,所以一向克己复礼,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沈小姐的事情!”,他后脖子淌冷汗,想来刚才让周主簿给自己把脉,说不定也是检验和试探,要是看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恐怕会万劫不复。
恩竹心想沈韶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看惯了暗箭飞刀,难怪她会处处谨慎小心,在待人接物上滴水不漏……也难怪她会喜欢和常聚在积木鸟酒吧里的这帮人一起玩,或许这也是沈韶少有的放松时机,能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是轻松地开怀大笑。
阿岳哈哈大笑:“哎呀,都说了不要跟我客气,怎么还叫我世子大人呢?韶韶是我从小看大的妹妹,彤彤也是她的好朋友,就算有什么,我们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
他脸上竟然是一种类似宠爱的表情,低头看着还不肯直起腰的恩竹:“古语云,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恩长官,你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难得了,而且你其实也有很多其他更轻松的选择,不是吗?”
中校抬起头来,似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吧,我这一款,好像并不受女孩子欢迎。”
阿岳笑着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秀发哥你得自信一点!别妄自菲薄!”,他坏笑着给军官送去一份礼物:“彤彤之前不是一直在玩你的社交账户嘛,我看上面有好多女粉丝给你发私信呢,有趣的是,账号还给你之前,韶韶偷偷把那些对话框都删掉了,怕你看见。”
恩竹没忍住噗嗤一笑:“真的假的?她居然也会……韶韶是指沈韶吗?”
“废话,还能是谁啊!”,世子和中校勾肩搭背,一齐走进了宝殿。
眼前迎上来两个志愿者,引导二人上座,镇关侯世子夫妇和中校的座位都是右侧的上席,但是中间隔了一排,而且也不是同一列,没有办法坐在一起继续交谈。
阿岳几乎是刚落座,就被身边的人打招呼寒暄,他也没有办法再关照恩竹,只是面带社交笑容,和身边的几个受邀宾客聊天。
而恩竹落座后,身边的人只是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和之前的情形一样,询问他是否是那位须磨镇长官,中校也合乎礼仪地回答,并且说明今天是代舅舅舅母来出席活动,大家也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会被邀请,还被安排在上席,在这之后由于没有共同话题,顶多再问候一下大公主和大驸马,之后就不再和他聊天,找借口转头和别人搭话。
他看着宝殿里来来往往端茶倒水的志愿者们,众人侃侃而谈的喧闹声,女眷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忽然之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旁观者。
“恩长官,您还是喝青柑普洱吗?”,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打断了恩竹的思绪。
他立刻挂上微笑:“是的,还得麻烦许小姐帮我再续一点。”
许仰诗跪坐着端走他的茶碟:“恩长官记性真好,不麻烦,这是我们志愿者应该做的。”
不一会儿许仰诗又返回,拿来一套专业工具,在他面前开始表演茶道,这让中校不明所以,明明签到完刚坐下的时候,对方只是简单地端来一盏泡好的茶而已。
“我刚听家慈说,恩长官三月就要升上校了。”,许仰诗一边烫杯温壶,一边说道:“您今年才将满二十七岁,居然就要升上校了,而且还是两年连着升官,真是逸群之才。”
中校一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年龄?而且升官的事情应该是部队的机密吧?
他回忆起眼前这个叫许仰诗的女生,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妈妈是孟氏本家出身,如今官居吏事部的副部长……军衔核定虽然说是军部的事情,但上校军衔作为将官的后备军,新晋名单肯定也会通知到吏事部,提前开始资格考察,以便安排升为准将之后的公职。
恩竹上次和沈韶一起“完成”了暗杀樊月初的任务,那么之前许诺他的军功和升军衔自然是已经进入审批流程,许仰诗想必是从她母亲那里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许小姐谬赞了,卑职只是履行军人的责任,服从命令。”,中校礼貌地回复。
许仰诗做作一笑,手里正在摇香,茶叶的味道飘进了恩竹的鼻子里。
位于东南的凌水城是产茶的宝地,每年都会给大殿上供,风眠山庄更是金贵的名茶“竹山寒翠”唯一供应商,作为从小品茶、有一半南方人血统的凌水土着,中校一闻就知道这次的茶,和之前端给他的那盏半温不暖的东西相比,档次高了一大截。
恩竹不禁冷哼出声,这个叫许仰诗的女人,估计是刚刚得知他要升上校的消息,眼见着自己马上一只脚要迈进大殿,趁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先下手为强,巴结一下潜力股。
“恩长官,请品茶。”,许仰诗双手将一盏清亮的茶奉到他面前。
中校把手放在盘起的膝盖上,并不马上接过这杯茶:“红汤明亮,枣香满溢,真是一杯好茶,许小姐的茶艺也是十分精湛,不愧是茶道世家的千金。”,他从长袍的宽袖中,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在几上轻叩两下,以示感谢,随后才端起盏来闻香品茗。
许仰诗看到戒指一愣,有点支支吾吾地回复:“……谢谢恩长官夸奖。”,她犹豫地把工具收回茶道盒里,“希望您今晚玩得开心,我先去忙了。”
中校假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桌面上为了方便给他续茶而留下的紫砂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于是他轻声喊住了对方:“许小姐,您好像落东西了。”
许仰诗刚准备站起来,不得已又跪坐下,眼睛里有点不爽的神情:“多谢恩长官提醒!”
她迅速地把纸条连茶壶一起收走,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几乎要把“我这是抬举你,居然还敢傲起来了,攀了大公主的高枝,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写在脸上。
中校的几前又恢复了冷清的气氛,左右两边的王公贵族自顾自地愉快交谈着,他低垂着眼睫毛,看着空荡荡的矮几,手中的茶盏里只剩下一小口茶,续茶水的壶刚刚也被拿走了。
“周主簿,加油吧。”,恩竹的心里响起自言自语,他仰头喝掉盏底的茶水,之后便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等待开饭。
世子默默地看见了这一幕,他轻敲手环询问顾彤彤是否已经启程返回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