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鹏通伯爵夫人扭捏地稍稍闪开了一些:“我身上沾了不少油味,可别弄到你衣服上了。”
“无妨,我们也备了换洗衣物,我让侍卫拿来便是。”,恒鹏通伯爵微笑着又把她拉近。
伯夫人故作不适,轻轻推开他的怀抱:“第三场要开始了,我去比赛,你回座位吧。”
恒鹏通伯爵疑惑的眉毛一高一低,看着妻子转身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自己今年纳妾后疏远她已经许久了,今天破天荒给对方示好居然被拒绝了,这多少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和挑战。
沈韶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心说难道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有问题,伯夫人当年换专业的动机和自己推理的不同,而且其实已经不再继续喜欢自己的丈夫了吗?
沈韶回忆着当时调查周边住户的时候查阅的档案信息,她看到恒鹏通伯爵患有先天的蚕豆病,也就是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缺乏症,这个基因里携带来的遗传代谢缺陷让他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年幼的时候尤为严重,所以伯爵府的厨师一向小心翼翼,从来不用相关食材。
沈韶根据档案中的就医记录得知,就在伯夫人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恒鹏通伯爵因为误食了蚕豆做的粉丝,紧急送医还住进了IcU,情况十分危急,严重的溶血反应导致了肾衰竭,不得不全身插管换血透析,在医院里躺了快两个月才缓过来。
当时不知道新买的粉丝是用蚕豆做的厨师和采买工人都被治了罪,两年之后二人成婚,伯夫人改了专业去读营养学,并且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了博士学位,从此恒鹏通伯爵的个人饮食都由她亲自料理,不容他人触碰,伯爵府里新来的厨师只负责做其他家庭成员的饭。
沈韶觉得这两个人既然都知道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会闹成现在这样呢?
她猜测是恒鹏通伯爵不知道伯夫人改专业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以为只是因为她喜欢料理的缘故;伯夫人不知为何也不说,可能是两个人平日里就沟通不畅;再加上伯夫人不管如何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很多时候拗着自尊之类的东西,让这个中年危机的男人开始去外面找新鲜感,甚至带着两个小妾登堂入室,但伯夫人又囿于家族利益方面的考虑,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刚才恩竹和沈韶打配合,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个把话说开和好的契机,伯夫人却完全不打算顺这个台阶下,甚至故意疏远,惹得恒鹏通伯爵有点上火。
沈韶不能理解对方的操作,她有点看不太明白,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伯夫人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和恒鹏通伯爵重新搞好关系呢?而且有一说一她的兄弟还在恒鹏城的地方政府里任职,就算是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她也不应该想和恒鹏通伯爵撕破脸啊?
“啧,软硬不吃。”,恒鹏通伯爵捏起拳头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看来她对我是真的淡了。”
沈韶耳朵一动,听到了这句小小的自言自语,她眼睛一转,有了个新的推测。
那两个所谓的“二八美妾”,莫非是用来故意刺激伯夫人的?这是什么智障小说的剧情?
沈韶看恒鹏通伯爵背影的眼神变成了无语的状态,心说虽然这个世界上人人都长了嘴,但哑巴的实际人口比残疾障碍管理部门登记的数量多得多。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微笑着观赛、满脸期待着甜品的康祈光,心说你也别笑,晚上聚餐的时候你可能就笑不出来了,周自衡今晚也在。
这会儿沈韶还没料到她自己等下也要笑不出来的事。
甜品是恩竹的弱势项目,这次的比赛规定了必须是小麦制品,他一个南方人制作面食的基因几乎为零,之前在家里让沈韶给他训练的时候,就死活把握不好水和面的比例,忙了半天千辛万苦结果制作出三碗非牛顿流体,沈韶一边爆笑一边用手捞着玩。
此刻军官也正在和面粉斗智斗勇,满头大汗地检查量杯和厨房克称,怀疑是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按食谱上的比例来的,最后还是会失败,所有的面都黏糊糊地粘在他的手指上。
沈韶扶额叹气,心说完蛋了,果然面点他还是搞不定。
上校手忙脚乱,处于一个“急得要死”和“蠢得要命”的叠加态,沈韶见状回忆起一些恩竹没有印象的事情来,不禁悄悄红了耳朵。
“恩上校,我来帮你。”
突然一双手沿着手指从案板对面抚了上来,恩竹吓得一跳,并且迅速地从面团里抽出手来连连倒退,抬起惊恐得瞪圆的双眼,见了鬼一般看着桌子对面的恒鹏通伯爵夫人。
军官满脸写着【卧槽大姐,你这是要干嘛啊?!】的字样,沈韶也惊恐地睁大了眼,恒鹏通伯爵夫人这突然是闹的哪一出?!
坐席里的宾客们由于和料理台有一些距离,所以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但沈韶可以通过阅读唇语来得知两人在说什么。
只不过恒鹏通伯爵可就不知道具体的对话内容了,他只能看到两个人在互动和交谈,似乎很亲密的样子。
沈韶转头一看,恒鹏通伯爵肉眼可见地青筋暴起,蓝绿色的愤怒沿着手臂和脖子爬上了太阳穴,整个人脸都开始发红发紫了,已经可以听到他嘴里牙齿咬得咔咔响的动静。
沈韶脸上肌肉一抽搐,心说不要把我们当成你俩play的一环好吗?我们刚刚还在试图帮忙啊!天爷了,怎么会有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伯、伯夫人,这是比赛,公平起见,还是不要帮忙了吧?”,恩竹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回到料理台旁,但是上半身依旧后仰着,生怕对方又突然做什么奇怪的事。
恒鹏通伯爵夫人微笑着回答道:“我帮你把面团弄好吧,你这位弟弟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若是忙活半天交不出作品来,也容易拂了沈夫人的面子。”
“……弟弟?”,军官疑惑地皱着眉,上身往远处又倾斜了更多。
恒鹏通伯爵夫人很快把面团和好,放入盆中盖上布,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他:“恩竹上校小我好几岁,不就是弟弟么?不用一直拘礼叫我伯夫人的,叫姐姐就可以了。”
沈韶和恩竹内心异口同声:“既然大好几岁,那你怎么不说让我喊你阿姨呢?”
“……这多不合适。”,军官看向沈韶的方向,眼神里是求救信号和想弃权的意思。
沈韶的表情和心情一样复杂,她也觉得干脆放弃算了,不要继续淌浑水,她正要举手示意……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恒鹏通伯爵夫人笑道,并突然加大了音量:“不知道沈夫人教了恩上校什么面点呢?刚才两道不凡的作品真是令人期待满满啊!会不会也是大殿里的御膳菜式呢?”
这一声吸引了在料理台长桌附近的其他人的注意力,本来刚才那个雷区蹦迪的肢体接触没什么人看见,但这会儿大家都好奇地凑上前来打探恩竹在做什么。
沈韶无语地闭上了眼,心说我他妈是真没料到,街道社区活动还要搞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
她更疑惑的是恒鹏通伯爵夫人的动机,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恩竹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走到了独木桥的中央,进退两难的同时,脚下的木头居然还越来越细,仔细一看有只虫子正在一圈一圈地剥去年轮。
他不得不继续制作料理,刚才的面团已经被放入发酵箱内,这会儿可以趁这个时间准备馅料和上色用的天然装饰。
恩竹面色铁青,他从箱子里拿出松花粉和玫瑰花瓣,放入盅里捣碎。
恒鹏通伯爵夫人也拿出了一些坚果,她故作柔弱,艰难地用小锤子敲打着,开了两个核桃之后放弃,转身向恩竹寻求帮助:“恩上校,你的胳膊看着很有力气,能不能帮我敲一敲?”
“啊?”,恩竹一脸难堪,他连忙把为了方便做料理而卷起来的衬衫袖子给放下,遮挡自己的肌肉线条,“呃……对了!我带了开壳器,可以借你用,伯夫人不用客气。”
恒鹏通伯爵夫人摇了摇头:“果仁需得手剥的才好,用开壳器挤压会破坏造型,我刚刚帮了你,我们礼尚往来,邻里互帮互助,你就帮帮姐姐吧?”
沈韶转头看了一眼恒鹏通伯爵,他看起来需要心脏除颤仪或速效救心丸。
上校再次向沈韶投去求救的目光,沈韶眨了眨眼示意他速战速决。
军官不得已只好接过对方的小锤子,恒鹏通伯爵夫人不知为何,还非要在递东西的时候故意碰到他的手,这让恩竹脖子后面汗毛直竖,他迅速敲开几个核桃,躲瘟一般丢下了锤子。
“年轻就是有力气,真好啊。”,恒鹏通伯爵夫人说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来,还一边摇头叹气,“不像我家那个,又不愿又不行的,我让他干点什么都推三阻四……唉。”
上校心说你要不拿起那把面包刀捅我一下好了,给个痛快吧。
“恒、恒鹏通伯爵大人他,不愿意在厨房里陪您一起做饭可以理解,肯定是因为太忙了嘛。”,恩竹赶紧把对方那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扩写,在社死边缘自救一下。
恒鹏通伯爵夫人摇了摇头:“他不是太忙,是自知满足不了我,到处找借口罢了。”
上校心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我什么时候惹到你了吗这位大姐?
“呃……您的意思是,恒鹏通伯爵他不会做菜,所以怕给您添乱,满足不了您对帮忙的需求?”,军官发动所有的脑细胞迅速理解并翻译成正常的句子。
恒鹏通伯爵夫人一边点头一边剥壳,娇嗔一声:“可不就是么!还是弟弟你懂我。”
恩竹头都要炸了,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啊!而且后面那句完全没有必要啊!赶紧给我撤回!
沈韶心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街道的社交活动了,容易折寿。
“看来弟弟你并不擅长面点。”,恒鹏通伯爵夫人看了一眼上校手里的馅料碗,“都是街坊邻居,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们府上,姐姐平日在家随时有时间,可以手把手教你做。”
恩竹疯狂摇头,颈椎都快旋断了:“我平时很忙,面点不会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夫人会做就是了,就不麻烦伯夫人了。”
恒鹏通伯爵坐不住了,他噌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料理台的区域,穿过端着厨具和盘子的其他参赛者,站到了他妻子的身边。
“夫人,你看起来有些困扰,需要我帮忙吗?”,他冷冷地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愤怒火焰的字来。
恒鹏通伯爵夫人微微一笑:“能帮我切碎这些红枣干吗?”
“自然,小事而已!”,恒鹏通伯爵拿起小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恩竹。
上校心说大哥你老婆发神经关我什么事啊!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
沈韶也走上前去,接过了恩竹手里的杵子:“夫君莫慌,这个我来吧,你去准备糖和蛋液。”
恩竹表情扭曲地转过头来,夹杂着欣喜若狂和不可思议:“你、你刚叫我什么?”
沈韶红着耳朵眼神示意他闭嘴干活。
其他的参赛者见他们两家叫了外援,也纷纷呼喊来自己的丈夫,原地攀比起了新的项目,第三场的甜点比赛突然变成了全员参加。
聂仕钧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盛况,感叹说这才叫街坊活动嘛,就应该家家户户人人都一起才对。
恒鹏通伯爵夫人向系上围裙的沈韶使了个眼色,让她凑近了小声说话:“抱歉,擅自借你家夫君一用,明天我会带着礼物登门道谢。”
“……还是不了吧,要是被恒鹏通伯爵知道你出现在恩宅,我怕他提刀上门。”,沈韶暗自发誓绝对不要再参加这种活动,“所以你其实知道怎么拿捏你丈夫,那怎么还让妾室进门?”
恒鹏通伯爵夫人挑眉一笑道:“好招数常用的话,就没效果了,男人最容易腻味了。”
她低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那些低三下四的阿谀奉承,我又不是不会,只是不屑罢了,他不配我花这么多心思讨好,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我早把他甩了,不知好歹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