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仙被噎了下,气呼呼地拉了下常贵言的手。
常贵言虎着一张脸斥道:“你婶婶也没说错,大哥都中风十年了,现在连神志都不清了,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你偏要折腾的去请什么‘神医’。”
他瞥着沈乔初,脸上全是不屑,“这就是你请的‘神医’?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怕不是哪里冒出来的骗子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了。”
叶竹君的脸涨得通红,上去就要抓常贵言的脸,被常永年死死的拉住了。
“常老二,你说得是人话吗?这些年你脑子里皱纹都长到脸上去了吧?”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她是我叶竹君的孙女,是我们沈家的宝贝,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沈乔初不禁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来啊,叶竹君平日一副矜持高贵的模样,竟还有这样泼辣的时候。
常贵言想起三十年前家里被砸得稀巴烂的样子,被叶竹君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仍强撑道:“是你孙女就更不能让她胡闹了。你不是最恨我大哥了吗?你巴不得他死了吧?”
“我是巴不得他死了,他逼走了我最好朋友,三十年前我就想撕了他。但我家孙女心善,为了也是他一条人命,你们却不识好歹,回头有你们哭的时候。”
说着她拉着沈乔初就要走,“初初,我们走,咱们就不该来,管他常锦祥去死。”
沈乔初唇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
从前叶竹君给她的感觉是利益大过天,谁能给沈家带来利益,谁就是好的。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出身、地位带来的不同观念,叶竹君身处上流圈的大染缸,总不能要求她不染尘埃。
何况叶竹君和她隔了一辈,情感上肯定不如沈明谦和林晚音,她无所谓她对自己的态度。
不过今天倒是看出点她不一样的东西。
常永年忙去拦:“君姨,叔叔他是有口无心……”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道苍老但不失温柔的声音从楼梯口响起。
“竹君姐。”
这一声,常永年和叶竹君同时变了脸色。
常永年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一半,这会儿怎么出来了,这不是添乱吗?
叶竹君转身,目光瞬间灼灼,要是目光有实体,早就将来人烧成焦炭了。
沈乔初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气质温婉,年龄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妇被人搀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叶竹君一个眼神朝常永年剜过去:“她竟然还在常家。”
她嘲讽道,“你们常家还真是‘恩情长久’啊,一个亲戚家的孤女,竟然能照顾到寿终正寝,怎么?打算死了,和你爸的骨灰葬在一起?”
常永年忙道:“没有没有,她们不住这儿,只是刚好过来看看爸。”
老妇人的脸上满是哀伤:“竹君姐,我知道你怪我,但人命关天,你还是让小孙女帮忙看看吧。”
她的视线落在常永年身上,“永年说她是‘神医’,肯定不会有错。”
“谁是你姐?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你是哪块坟头冒出来的亲戚?钟子秀,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到处叫人姐,不还爬上‘姐夫’的床了?”
钟子秀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身子一颤,差点没摔了去。
扶着她的女人惊呼了声“妈”,面色冰寒地盯着叶竹君。
“叶姨,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一本烂账,谁是谁非,谁能说得清楚?退一步说,就算是我妈有错,也有常家长辈做主,说到底你也不是常家人。”
叶竹君冷哼了一声。
“我不是常家人,但我知道你吴彩玲想当常家人,你妈当年带你过来的时候,你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吧?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有一半的责任。”
“你……”
吴彩玲还想争辩,就被钟文秀拉了一下:“彩玲,别说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当年的事情个中曲折,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叹了口气说,“现在重要的是锦祥大哥的病。”
吴彩玲仍是忿忿:“你一直为了常伯伯忍让,可这些年你又得到了什么?叶竹君这么恨常伯伯,谁知道她的孙女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说起动手脚,谁有你吴彩玲厉害?当年不就是你撺掇你妈的吗?竹君说的没错,你们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鸟。”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乔初忙看过去,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秦淑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认识了?小没良心的这会儿就把我忘了?”
沈乔初“啊”的一声扑了过去。
“老太太,你怎么来了?”
她抱起秦淑兰直接转了两圈,秦淑兰忙拍着她的手:“快放我下来,我一把老骨头都被你勒散了。”
沈乔初捧着秦淑兰的脸,搓了搓。
“真是我家老太太呢,就知道你想我了。”
一边的叶竹君张着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家孙女竟还有这么和人黏糊的时候。
等看清那人的样子,她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
“淑兰?!”
秦淑女笑着看向她:“哭什么?一脸褶子了,哭得好看吗?”
叶竹君的眼泪掉得更多了,紧走几步,戳着秦淑兰就骂:“秦淑兰,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三十年,一点音讯都没有。常锦祥对不起你,你连我都断了,你……你……”
她说到后面,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淑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哭了,我买永和坊的点心给你赔罪?”
叶竹君瞪了她一眼:“一盒点心就想把事情揭过了?”
“不然两盒?”
叶竹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十年了,你怎么还这么贫?”
这下轮到沈乔初傻眼了,叶竹君竟然是老太太的闺蜜,那老太太是常永年的妈?
不是,刚才叶竹君和人吵架话里的意思是……
老太太三十年前被人绿了!
常永年不可置信地喊了声:“妈。”
秦淑兰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很淡。
“既然把人请过来了,就好好护着她,先是由着自己女儿上蹿下跳的,又让那些眼神不好使的老混账污蔑她是骗子,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常永年仿佛被扇了一巴掌,脸颊隐隐有些发烫,但他的眼眶莫名就酸涩起来了,有多少年没人这么和他说过话了。
他冲上前,一把握住了秦淑兰的手:“妈,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找了你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