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殡仪馆，像程永志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
他们要么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要么就是被专门等着捞尸赚钱的人卖给殡仪馆的。
河边或者海边捞尸的人，按程序捞到尸体后要先报警，但从十年前，他们就和安宁殡仪馆私下达成了交易。
捞到尸体后他们会直接拉到安宁殡仪馆，殡仪馆再按一具尸体两千块的价格付钱给他们。
殡仪馆也怕万一惹到不能惹的，不会第一时间处理了尸体。
等在冷冻库里放个一两年还是没人找上门，再拉去别的地方把尸体处理了。
他们把尸体肢解、剔除皮肉，剩下骨架后经过清洗、辐照，专门用于生产种植牙同种异体骨的材料，转手高价卖给黑心医院和诊所。
捞尸人—殡仪馆—黑心医院，他们已经形成了一条专业的贩卖人体骨骼的产业链，十年来赚了上亿元的黑心钱。
程永志当时落水，常年徘徊在河边的捞尸人就看到了，直等他彻底沉了下去才去打捞。
安宁殡仪馆里面还有很多尸体等着处理出售，程永志的尸体就这样被放了三年。
程永志的家人一直在寻找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就在离家五十公里外的殡仪馆里。
直到前不久，他的尸体和前面的几百具尸体一样被处理成了同种异体骨材料，第一份材料用到了张凤芝身上，他才懵懵地找到她，想要回自己的腿骨。
……
程永志磕磕巴巴地说完了，沈乔初几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都是些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黑色产业链都做到死人身上了，尤其对那些无辜枉死、无人认领的可怜尸体下手，这些人真不怕遭报应吗？
也是，若是害怕报应，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沈乔初倒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殡仪馆本来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常年有冤魂不散，在殡仪馆工作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顾忌这些。
顾忌这些，还做毁尸这种没有人道的事情，除非他们知道那些阴魂拿自己没办法。
沈乔初的眉梢挑了一下，那就是有人在帮着他们了。
她朝程永志抬了下下巴：“你不用找张阿姨要腿骨了，你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散了，找也找不全。”
见他扁起嘴巴一副想哭的表情，沈乔初赶紧接着说，“但是我可以帮你报仇，让那些坏人都得到惩罚。”
程永志犹豫地问：“你真能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当然，不光抓起来，还让他们都不会好过。”
程永志想了下，答应了：“行。”
“那现在我先送你回家，你和家人好好告个别。”
程永志瞪圆眼睛：“我可以回家看爸妈，还有大哥他们了？”
“对。”沈乔初扔出收魂袋，“你先到这里面待会儿。”
等程永志进了收魂袋，她扎好袋口，和沈庭泽说：“大哥，我们一起去趟程家吧。”
“好。”
沈庭泽有些感慨，程磊他们一直在找程永志，找了三年没想到还是要面对天人永隔。
“张阿姨，阴魂已经收了，你别害怕，晚上好好休息。”
张凤芝自从听了程永志可怜的遭遇，尽管知道他是鬼，还是对他一点都害怕不起来了。
她看了眼沈乔初塞在口袋里的收魂袋，朝沈乔初点了点头。
“初初，谢谢你，我知道你们收鬼是要收课金的……”
她说着掏出一张银行卡塞给她，“这里面没多少钱，不过阿姨会慢慢补上的。”
沈乔初弯了弯唇角，笑了：“是要收课金，不然会有一些反噬，不过课金的多少没有讲究。”
她把银行卡还给她，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苹果，扬了下，“这个就行。”
见张凤芝还想说什么，她又补了一句，“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这话说了，张凤芝只好把银行卡收起来了。
沈庭泽带着沈乔初去了程家，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等在外面。
看到沈庭泽，那人很快迎了上来。
“庭泽，你说有我小叔叔的消息？”
“程磊，你先有个心里准备，别到时候大家慌了手脚，你要再没稳住……”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程磊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艰难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小叔叔已经不在了吗？”
沈庭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磊的脚步往后退去，沈庭泽忙拉住了他。
“先带我们进去吧，让你小叔叔和大家告个别。”
程磊愕然：“你是说……我小叔叔他……”
他不确定沈庭泽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但他和沈庭泽相交多年，知道他沉稳持重，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也不会说一些没有根据的话。
沈庭泽握着他的手臂，点了点头。
程磊叹了一口气，程永志失踪三年，他们一直都找不到他，其实心里都有了不好的猜想。
现在这个猜想证实了，心里虽悲痛万分，但至少不用再日日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流浪、食不果腹，或者被人欺负了。
程磊把他爸妈都叫上，去了程国堂和蔡观清的房间。
蔡观清自从程永志失踪后就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年。
进去的时候，程国堂正坐在床边给蔡观清擦手。
见一群人进来，程国堂略显严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虑。
“是有什么事吗？”
他侧头看到和程磊并排站着的沈庭泽和沈乔初。
“这两位是……”
程磊和他介绍：“爷爷，这是我的朋友沈庭泽，旁边的是他妹妹，沈乔初。”
他顿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他们晚上过来，是有小叔叔的事情找你们。”
程国堂还没说话，床上的蔡观清挣扎着想要起来。
她的嗓音像是砂纸般沙哑干涩：“是永志的事情？永志他找到了？”
几人忙去扶她。
“奶奶，你别着急，小叔叔他……”
程磊说了一半声音就哽咽了。
程家人看他这样子，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蔡观清扑过去抓着他的手，眼泪流过了她满是沟壑的脸。
她颤抖着声音问：“永志他，是不是没了？”
程磊悲痛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蔡观清喊了声“我的永志”，气血上头，直接晕了过去。
程家人一阵手忙脚乱时，沈乔初分开他们，走到蔡观清的身边，在她的百会、风池、攒竹几处大穴揉按了一会儿，又给她塞了一颗药丸。
很快，蔡观清就悠悠转醒。
沈乔初微微俯身对她说：“老太太，你节哀，打起精神来看看程永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