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摇头,老大气得直咬牙,“是谁要整咱家?整咱娘?!”
老五低着头垂着眼,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出来了,眼睛有些不安地来回乱瞟。
兄弟姐妹几个都是脸色不好看,老三皱着脸叹口气,“咋这么不顺当呢?可别再出事了,这一天天的……”
“别瞎咧咧!”老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三赶紧闭嘴。
甜宝负手而立,微扬着头,一副智若渊海,风骨仙然的高冷模样,平静地看向他,“人开始抱怨的时候霉运就开始了,你的周围也会充满了负能量。”
“一叹穷三年,常叹穷一生!”
“再多的好运符都不如修自身的能量场。”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叹气和抱怨就相当于在自己的周围建了一个负能量场,阻挡了好运气进来。
常年唉声叹气的人没有发财的,也没有顺利的。
越不顺越抱怨,越抱怨越不顺,陷入死循环。
她说话的时候还扫了眼老五。
老五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眉头紧锁。
王家老大和王老四忍不住点头,说得对啊!
二姑娘因为刚才的事也对甜宝另眼相看,这会儿也赞同的点着头。
“好!”小帅突然拍着手嗷了一声,“姐姐说得太好了!”
甜宝暗自咬了咬牙,瞪了旁边人一眼,敢不敢不在她耳边喊?
吓了她一跳!她现在想把这货踢出去!
她的高人的形象差点儿崩塌。
小帅被她凌厉的眼神扫视到,立刻低下头。
他就是觉得刚才应该有喝彩声,不然太冷清。
甜宝看向王家老大,“王大爷,我们准备一下,日落之前指明路!”
王家老大赶紧点头,“好好!”
昨天还没进行到这一步,灵堂还没布置完呢。
大家分头各自去忙,王家老五迫不及待地走出屋门,又出了院子。
几个人一散去,小帅就拿出扇子给甜宝扇呼着,“姐姐你热不热?”
“姐姐,你渴不渴?”
甜宝一转头就看见一张殷勤的笑脸。
这人像个小太监一样跟人家身后姐长姐短的,等着恢复记忆了以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一头撞死。
“不热也不渴,你老实跟着别捣乱就行。”
“好嘞!”小帅答应的很痛快。
听话、不捣乱是他此行的原则。
八月多份天比较长,六点多才日落。
五点多,甜宝让王家儿女们带上准备好的东西出门。
指明路的同时要报庙。
报庙也叫“上庙”或者“送浆水”,就是把逝者的亡魂引到土地庙。
甜宝没看到老太太的亡魂,应该是早就被阴差接走了。
一般是有怨气、心有不甘的亡魂才会滞留。
但是人家找主事人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一个不落的把流程走完,还得走得漂亮。
葬礼是什么?
就是给活人看的。
王家老大在前面提着灯笼在前边带路。后边跟着弟弟妹妹,再后面就是儿孙辈的。
老太太结婚早,七个儿女,已经四世同堂了,后面跟着的儿孙队伍排的老壮观了。
一个个披麻戴孝,鱼贯而行,引得街道上的群众纷纷驻足。
看热闹是华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即使知道这是出丧的也要瞟两眼。
甜宝跟在队伍的边上,跟小队长一样,指引着王老大走的方向。
要去的是西南方向的土地庙。
土地庙在镇子边上,走了好久才到。
这个土地庙还是改革开放以后大家捐砖捐瓦修的。
说是庙,更像是个不到一人高的神龛,厚度也就五十多公分,红砖垒的,最上面是瓦片搭建的檐,横梁上刻着“福德祠”三个字,左联写“保一方清吉”,右写,“佑四季平安”。
分上下两层,上层摆着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的泥像,下面一层摆的供品,还有香炉。
各地的土地庙都是五花八门的,土地公公也分有钱没钱的。
当地老百姓有钱,或者信众多,大家筹钱建个气派的。
没钱的就是几块砖,或者找个破缸,削一半,就成了土地庙。
俗话说,“有钱的住瓦房,没钱的顶破缸。”
南林镇这个算是不好不歹。
后面的人陆续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一个烧水的壶,里面放上三勺水,再放入一点米,灯一盏,八仙桌子一张,扁担一根,凳子一个,香、蜡烛,纸三捆。
甜宝带着大家围着庙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又把带来的浆水饭倒在小庙前,将灯摆上,把纸放在庙前,然后将香扔里点火烧掉。
王家老大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的前端吊着一串纸钱,站在高高的凳子上,面朝西南方,高声喊着:“娘,您上西南瑶池大路走啊!”
连着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眼泪也蜂涌而出。
从凳子上下来他不断地擦着眼泪,几个弟妹也围过来抱在一起痛哭。
偷偷跟来的王老爷子也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在手中和老伴儿的合照上。
早知道他应该让老伴儿多拍点照片,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儿女们都买了相机,他却越来越不爱拍照。
唉,没想到现在都是遗憾。
带来的纸要都烧完了才能离开,这些不是给逝者的,是烧给土地公公的,算是行贿。
火势还挺猛的,看来钱收的挺好。
小帅悄悄拽了拽甜宝的衣襟,“姐姐你看,那边有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从王家大院一直跟到这里。”
甜宝目视前方,“我看到了,不用管。”
看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估计就是李半仙那边的人。
这人人品咋样先不论,在南林镇还真的是有威望,信众多,徒弟也多。
据说有上百号,还有专门从外地赶来跟他学算卦的。
也不知道真假。
有的在街边支摊算卦的也会说是他的徒弟,只要这么说来找他算的就多,最后给的卦资也会多。
不然找李半仙好久排不上,收的卦钱更多。
小帅眼睛锃亮地看着她,神叨叨地来了一句,“我觉得他们今晚要搞破坏!”
甜宝乐了,“你又明白了?”
小帅一拍胸脯,“我有预感!”
他现在好像对算命先生没那么排斥了,甚至有些好奇。
但也仅仅针对姐姐而已,别的算命先生只要提起他就烦躁。
“姐姐,你一会儿要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甜宝轻挑一下眉毛,“一会儿当然要先吃饭!”
她吃饭的时间很规律,早就饿了,已经过饭点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王家的儿孙们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哭是故意的,还得大声,甚至夸张一些,即使哭不出来眼泪,声音也要到位了。
哭丧哭丧,就是哭给别人看的,让大家知道儿女们有多孝顺,葬礼办的有多风光。
如果自家人丁单薄,就雇人哭,自古以来就有专门干哭活的,有需要就有市场,哭得好的价钱高,活也多。
回到王家院子,王家人已经准备好晚饭了,让甜宝坐下来一起吃。
甜宝摆下手,“我回去吃,姥姥在等我。”
私下里,她不想跟事主接触太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得越多,承的情也就越多,算命先生在看事、破事中一旦掺杂了个人感情就容易影响判断。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别人看到她那么能吃,她也是懂注意形象的。
高人不该和饭桶挂钩……
晚上主事人是不需要留在这里的,守灵的都是王家的孝子贤孙们。
“属虎、蛇、猪的不能守夜,和逝者相冲,其他的你们自己安排吧。”
老五赶紧举手,“我晚上守灵,大哥,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领着几个孩子在这。”
王家老大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连着两天张罗丧事也确实有些疲惫。
老大点头,“行,明天白天你休息我来守着。”
他又看向甜宝,“忙活半天了,坐下一起吃点?”
甜宝一摆手,“不了,回去吃,姥姥还在等我们。”
“案子上的长明灯一定不能灭,香火燃完就赶紧再续上,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猫猫狗狗一切带毛的东西冲了她老人家……”
王老五听得特别认真,怕自己记性不好,还拉过来一个晚辈跟着他一起听,帮他记着。
小帅骑着倒骑驴出了院子,“姐姐,我们要回家吗?”
甜宝摸了摸肚子,“不回,吃饱了好干活。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小帅:“姐姐想吃面吗?可以回店里我给姐姐做个面吃。”
“挂面吗?”
“不,手擀面,很快的。”
小帅有些兴奋,中午做了顿饭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晚上还要露一手。
两个人骑着车去了市场,卖菜的已经没有了,有家卤肉店还在营业,买了块牛肉,回到店里。
滕淑兰已经关门回村了,甜宝是没打算回去的,她只不过暂时离开而已,不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甜宝用报亭的公用电话往村里小卖部打了一个,找师父。
把这边的情况讲了一下,“师父,你要不要出来活动一下?”
杨宗德捻了捻已经花白的胡子,“可以,告诉他们就在头七的那天开坛,超度的同时顺便祈福。好了,我要去找你干爷爷下棋了,不然他以为我怕了他了!”
“哎,师父!”甜宝在电话里喊住师父,“您就没啥交待给我的?”
好歹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接活,咋也得没点仪式还没点话吗?
杨宗德在电话里“嘁”了一声,“咋滴?我还给你放两挂小鞭儿?跟我学了这么久,要是这么个小活都干不了直接退出师门吧,丢人!”
甜宝调侃道,“师父,我退出师门你就没人给你关门了?”
“哼,我可以找条狗关门!”杨宗德毫不客气地挂掉电话。
甜宝听着电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龇了下牙,这老头,没事就拿她和狗比,她很狗吗?
回到店里,一进门就看见小帅戴着围裙撸着袖子在干活,和面、揉面、抻面一气呵成。
这身影比饭店那些脑袋大脖子粗的大厨们干活养眼多了。
果然,长得帅的男人做什么都很帅。
侧面可见高耸的鼻梁,长而浓密的睫毛,柔美不失立体的五官轮廓,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而来回颤动。
半袖圆领衫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一使劲就会呈现完美的肌肉线条。
甜宝的脑子里出现四个字,“宜家宜室”……
谁说这个词只能形容女人?
男人也是可以的!
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男人,她脑子蹦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曾经也有一个漂亮的小美人很会做饭。
糖糖姐姐!
她现在模糊的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长得可好可好看了,但是回忆五官又想不起具体的样子。
脑子里只是偶尔会闪过几丝零星散碎的画面。
那时候她太小了,才四五岁,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糖糖姐姐会做她见都没见过的、好吃的糕点和小食品,每次见面都会积极投喂她,看她吃得开心就温柔地笑着看她。
但齐天阳说糖糖姐姐是个大骗子,说好回来看他们的,结果就一走再也没回来。
甜宝闻着香喷喷的葱花爆锅的香味,口水快流下来了。
太香了!
什么糖糖甜甜蜜蜜的,完全被她抛在脑后。
面做好被第一时间放到她面前,“姐姐,店里只有雪里蕻咸菜,你尝尝好不好吃?”
面条是用小盆盛的,雪里蕻牛肉面,小帅是知道她的实力的,面装了个冒尖。
现在吃的都是大豆油,碗里翻着黄澄澄的油花,看着就十分诱人。
甜宝暗自吸了一下口水,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香味冲击味蕾,好吃!
“还成!”她云淡风轻的表情,配上大口吸溜面的动作有那么一点点违和。
小帅暗自用眼皮夹了她一下,又在嘴硬!
他也盛了一碗坐下来吃。
王家已经吃完饭了,天也彻底黑下来,今晚守灵的人加上王老五有七个人,王家也是好几十口子的大家族,明天还会再换一批人守灵。”
王家是第一次办丧事,守灵对于小辈们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守灵的夜晚不只是香火、长明灯不能灭,丧盆也不能冷了,要时不时地往里多烧纸。
前半夜过得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
有的人开始不停地打哈欠,鼻涕眼泪流一脸,眼睛也逐渐睁不开,被王老五撵到院子里烧纸。
已经立秋了,今晚的风格外大,灵棚是防雨帆布搭的,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夜晚还挺凉。
几个小伙子蹲在火盆前往里添着烧纸,其中一个小声说:“奶奶走得日子也太巧了,停灵的第三天正好是鬼节!”
话音刚落, 一股阴风刮过,盆子里的火突然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