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平静地看着她,“所以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她即使知道了也应该感激涕零,不需要问她的意愿,单方面成立交易,反正她要死了,还是个傻的,不需要承受舆论的压力。对吗?”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一时间听不出喜怒。
女人却知道她生气了。
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经她的口一解读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味儿。
女人抿下唇,“当时选她也是看她很可怜,那天她马上就要冻死了,所以就借用了她的身体,也知道你会被一个好人收养……”
她看着甜宝,“可以给你选个父母双全的家庭,但是你就没办法遇到杨老道了,而且即使父母双全也很难做到独宠你一个人。”
还有个原因她没说,是没敢说。
甜宝盯着她的眼睛,“是你早就选中了她吧?就等着她濒死的那一刻才上身。而许崇信就是你们选中的另一个倒霉蛋,在你们看来男人就不需要清白是吗?”
女人一梗,这孩子说话不噎她就难受,她俩不是母女,是天敌!
但是想到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她极力扯出一个笑容,掐着嗓子回答,“他怎么是倒霉蛋?遇见我们才是幸运,本来在你出生那一年他有个劫难的,不死即残,借用他的身体帮他化解这个灾难,不然他哪有后面的官运和财运?一个是在地府有了好的生活,来世还能投得好胎,另一个是今生有了好的身体,财禄不愁,你觉得让他们选择的话会怎么选?”
甜宝眉毛轻挑,“怎么选要问他们自己,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问都不问就替他们做了决定和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
“罔顾他人的意愿,只选择你认为对的,这就是你们罗刹国的规矩吗?!你们凭什么就替人家做了决定?!”
甜宝陡然增大的声音,让女人听了身子一震,她张了张嘴,“提前说了你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吗?”
“甘不甘愿不愿也要他们自己决定!”
甜宝突然暴起,从马上一跃而起,散发出的煞气是前所未有的,方圆百里的地府鬼灵全都藏的藏躲的躲,不管是在街上闲遛弯儿的、摆摊的全都抱着脑袋躲进屋子里,门窗紧闭。
锁魂链在空中盘旋,像一条长龙一样奔着女人飞去,女人吓得一个闪身瞬间躲出去百米之外。
红色的轿子顿时被锁魂链抽的四分五裂,碎片飞起,四个轿夫和丫鬟立刻四散奔逃。
女人也来了脾气,吼了一声,“我都是为了你好!”
水袖瞬间无限延长缠上锁魂链,两个人僵持着,甜宝突然一个发力,煞气更盛一筹,水袖碎裂,女人向后飞去。
甜宝在空中盘旋一周稳稳地落在马上,“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好!好的前提是要尊重和理解,不是你擅自做决定的理由!”
女人一愣,“你恢复记忆了?”
甜宝冷冷地看她一眼,“没有!记不起来的就说明不重要!我不会认你的,以后我来地府的时候别再跟着我了!”
她转身驱马离开。
女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嘟囔着,“我也没逼着你认我啊,明明是你要见人家的……”
她看着满地的轿子碎片,崩溃的大叫,“这是死丫头砸的我第几顶轿子了?!”
旁边的丫鬟小声说:“第十二顶……”
女人抚额,“她不是喝了孟婆汤了吗?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我给她选的肉身父母都是脾气好的,那个收养她的滕淑兰也是个好脾气的。她怎么就学不会温柔点?”
丫鬟没敢回答,只敢在心里吱歪着,爹娘没一个好脾气的,孩子脾气能好得了?
神魂那么强大,即使喝了孟婆汤也改变不了本质。
但是她不敢说。
因为小姐脾气大还固执,听不进去劝。
要不然母女关系能这么恶化吗?
甜宝骑着马跑了好久,内心的无名火终于散去了。
在这件事上她的便宜爹娘确实得到了实质的好处,但是她心里就是突然很气,讨厌那种霸道的替人做决定的感觉。
凭什么你觉得好就觉得人家一定要接受?
就不能让人家选择一下?
不过她倒是搞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元辰宫。
那女人是鬼没错,但却不是普通的鬼族,而是有着鬼魅之首称号的罗刹鬼。
罗刹鬼是出了名的恶鬼,男的奇丑无比,女的却美艳至极。生性残暴凶狠,似鬼似魔又似仙,拥有半神的修为。
和夜叉鬼一样在地府属于特殊的存在。
她的元辰宫大概率就是在罗刹国。
她不打算去看,爱哪哪。
她也不需要通过调理元辰宫来增运。
这回她也明白为什么她多次参加高考都有阻碍了。
她的官星太旺,恶鬼道出来的不会给她当官的机会。
现在大学生还是很稀缺的,进单位就享受干部待遇。
啧,她也不在乎好么?
到了返阳路口,她将大白遣回,回到自己身体里倒头就睡。
不憋屈才能睡得香。
第二天晚上,甜宝带着刘向阳去了炮楼,还拉了不少的纸钱和祭品。
四月中旬的晚上还挺凉,一到了炮楼这里感觉更冷了。
小风一刮冷飕飕的,刘向阳顿时觉得脊梁骨冒凉风。
本来甜宝今晚是不让他跟来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是砖厂的主事人,不来显得没诚意。
两个人一到,严三龇着大牙就出现了,“宝姐,你过来了?”
“这是村长,村里要在这盖砖厂你应该知道了,过些日子就要挖地基,今天村长带些祭品过来拜祭一下大家,以后多照顾一下!”
严三乐呵呵的看了一眼倒骑驴上的祭品,嘴咧得更大了,“好说好说!”
刘向阳只看见甜宝对着空气说话,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只觉得毛骨悚然。
偏偏甜宝又回头问了他一句,“村长,这边都是自己鬼,不用怕,你要见见吗?”
刘向阳梗着脖子咽下一口唾沫,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想让自己笑得好看点,“见见……是不是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甜宝乐了,村长为了砖厂也是拼了老命了。
明明怕的全身发抖,还在硬撑。
“你人都来了已经很有诚意了,不想见也没事。”
刘向阳一咬牙,“见,必须见!”
甜宝看向严三,“三叔,一会儿让大家都注意点,别吓着村长。”
“明白明白!”严三回头喊了声,“都用本来面目啊!”
这些鬼很多都是被小鬼子祸害惨死的,缺胳膊断腿,甚至没脑袋、肚子划开的都有。
这要是以死时的形象见人村长回去得做噩梦。
甜宝给刘向阳开了阴阳眼,等着他睁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顿时泪目了。
完全没了刚才害怕的情绪。
眼前的鬼还剩下二十多个,即使不是死时的惨状,但一个个也是瘦骨嶙峋跟骷髅架子差不多。
真真的是皮包着骨头,比饥荒年时的老百姓还要瘦。
但这已经比之前甜宝初见时好太多了。
最起码衣服都穿的是甜宝给烧的新衣,不像之前都是一缕一缕和破布条挂身上一样。
刘向阳的眼泪含在眼圈里,“乡亲们受苦了!大家放心,以后逢年过节砖厂都会拿出点钱祭拜一下你们!”
严三带头感谢,“村长你放心,我们不会骚扰砖厂的人,也不会有外来的鬼招惹工人!咱们都是善良的老百姓,没啥坏心眼儿。”
刘向阳擦擦眼泪,“谢谢大家!”
他现在很庆幸,他出生那年南林镇刚刚解放,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但是他的父辈和爷爷辈却经历过那段悲惨的岁月。
从小就听他们讲那些事。
两个人把倒骑驴上的东西抬下来,先烧纸钱,严三让大家排好队领钱和祭品。
火烧的旺但是不冲,鬼友们都很有秩序,没有抢的。
刘向阳烧祭品,甜宝把严三叫到旁边,给他们画出了一个范围,让他们别越线。
严三讨好地笑着,“宝姐你放心吧,有我在呢,一定带着大家守规矩。”
现在他就是群鬼的头头,说话好使。
“我相信你们,砖厂顺顺当当的赚钱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祭品。”
甜宝小声提醒,“村长,对鬼许诺可一定要说到做到,不然的话闹起来可是家宅不宁。”
刘向阳一扬头,“我是说话不算的人吗?说到就会做到!”
祭拜完回去的路上他的眼睛还红红的,“这些人苦哇!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的。”
阴历五月十三,阳历6月16号,宜动土。
甜宝选的日子。
用砖头搭了一个土地庙,一个山神庙,砖上搭上红布。
要动土的活计自然要拜一下这两位神仙。
猪牛羊的头,再加上整个的鸡鸭鱼。
砖厂的工人大概三十多个,在后面排好队依次上香。
找来的童子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也跟着在砖厂工作,甜宝给选了位置挖第一锹土。
动工后,甜宝将刘向阳叫到一边,“村长,正式开窑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你听窑师的安排就好。”
各行各业都有祖师爷,需要祭拜的规矩也不同,烧窑的老师傅都懂。
她再跟着掺合就讨人厌了。
甜宝去了师父家,黄文兴腿上的夹板终于卸下来了,肖扬正扶着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三个多月没走,黄文兴走的有点笨拙,但是脸上的笑是一点也压不住。
还有点跛,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那条坏腿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想要修复到完好如初不太可能的。
但是黄文兴已经非常满足了。
“师弟,你快看我能走了!”
甜宝笑着一拱手,“恭喜二师兄!”
“我好好练练,下个月跟师父出去云游!”
“腿刚好,注意别累着了。”
“我知道,一定注意!”
甜宝走进屋子里,杨宗德盘腿坐在炕上看书,旁边趴着那只黑猫灵,这些年老黑猫一直没离开,就跟在杨宗德身边修行。
“师父,我过些天带着姥姥去京市。”
师父要去武当山,俩人不同路。
她从兜里拿出三千块钱,“师父,这些钱你拿着,路上用,不用省,你徒弟我有钱,不够再给你寄!”
她财大气粗的一拍胸脯,把杨宗德逗乐了,“你二师兄也有钱,路上我吃他的花他的没毛病!”
“他有是他的,这钱你拿着。”
道士云游饿不着,知道朝哪个方向走有吃的,实在没钱了随便找个地给人家算命也能赚个吃喝。
甜宝不想师父穷游,到啥时候都是有钱心里踏实。
宝寿店暂时交给刘媛媛打理,连同一狸一狗,主要是大黄。
小胖可以自己找食吃,大黄太老了,牙都掉的差不多了。
甜宝和姥姥收拾行李上了火车,先去省城。
唐奕泽来接的站,他把两个人带到一栋楼房停下,离着唐家住的家属宿舍有一段距离。
一楼,三室一厅,七十多平方,已经装修好了,地砖、地板、家电、锅碗瓢盆连被褥都是新的,一应俱全。
“姥,甜宝,以后你们来了省城就住在这,这是食品厂盖的第二批集资楼,特意要的一楼,姥姥出门方便,到时候从外面开个门还能当店铺。”
他勾了勾甜宝的手指小声说:“你们什么时候想来了都有地方住,这个房子你说了算!”
滕淑兰没想到他想的这么周到,趁着他往冰箱里放东西的时候叫过甜宝。
“宝儿,姥是想让你来省城发展,但是你们还没结婚住他的房子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俩人还这么年轻,离结婚还有好几年,万一分手了到时候再灰溜溜的搬走,太丢人了。
她也怕被唐家人轻看了。
甜宝笑着拍拍她的手,“姥,不会的,我以后会买自己的房子,保证让你住的踏实。”
唐奕泽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个人在说悄悄话,老太太脸上的担忧尽收眼底。
他走过去拉着两个人坐下,拿出一张存折,“姥,这里面是我最近赚的钱,我现在都交给甜宝,以后赚了钱也都交给她存上,我爸妈也知道,非常支持,你们要是不住他们才难受……”
他有些红着脸瞟了一眼甜宝,“他们怕到手的儿媳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