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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寂寞的时候......
    女郎行,哪里应文科判衙?只不过识字儿涂嫩鸦。

    古人读书,有囊萤的,趁月亮的。

    待映月,耀蟾蜍眼花,待囊萤,把虫蚁儿活支煞。

    悬梁刺股呢?

    比似你悬了梁,损头发;刺了股,添疤痆。有甚光华!——小姐,你听一声声卖花,把读书声差。

    又引逗小姐哩!

    作教书人扮相的末角举着荆条作抽打状,伶俐的小丫鬟顶完嘴还要抢了荆条扔到一边,花旦连忙劝阻,细细的嗓音轻斥,将丫鬟和夫子一句一还挑起的情绪渐渐抹平。

    朱挽宁坐在高台上翘着脚,包着木质涂料的弓放在手边,手指随着戏子唱腔的拍子一顿一顿地敲打。

    荀郦的目光紧盯着台上的花旦,这折《闹学》的重点在丫鬟和夫子身上,他却目不转睛,可见这人压根没听唱了什么,只顾着注意旦角了。

    程炳看着她在弓身上轻叩的手指,冷不丁问道:“你喜欢这个?”

    朱挽宁一顿,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程炳沉吟片刻,“我记得从前在府中时,奶奶养的戏班子从不唱《牡丹亭》,但婶娘有时会特意出去听,听说在戏园里撒了不少钱。”

    小朱同学没有听戏的习惯,原先只是听着玩,只是程炳这一问,倒让她察觉出什么,064善解人意地介绍道:【这是汤翁的《牡丹亭》,《牡丹亭》你晓得伐?】

    朱挽宁自信点头:【杜丽娘和崔莺莺的故事是吧?我当然知道了。】

    064:【......】

    064:【是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崔莺莺是《西厢记》里的,《牡丹亭》与《西厢记》、《窦娥冤》、《长生殿》并称四大经典戏剧。大概讲的是杜太守之女杜丽娘游园入梦与书生柳梦梅喜结良缘,梦醒后相思成疾药石罔效,身故之后游魂寄托柳梦梅的画中,然后死而复生与柳梦梅在一起。】

    朱挽宁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064继续道:【这会儿演的是《闹学》,杜丽娘读书时读到《关雎》,对爱情产生向往,而丫鬟与夫子起了争执,夫子酸儒,想让杜丽娘多读书,做朱注中的贤妻良母,丫鬟顶嘴,认为女子又不考学做官,认识再多字也没用,不必这样严苛,杜丽娘在中间劝和,表面赞同夫子,内心对丫鬟是同意的。丫鬟之前被夫子打发出去时发现了漂亮的园子,杜丽娘身为杜家小姐却从不知晓,后面便是她对园子产生了好奇,然后游园惊梦的事。】

    朱挽宁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惊梦》里说了杜丽娘和柳梦梅在亭里行了云雨之】

    064:【咳咳嗯!】你为什么对这种东西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助手惊天动地的咳嗽,朱挽宁无语,【你一个人工智能还会生病?不就是生殖繁衍那点儿事嘛,我都不害臊,你干什么手动打码?】

    064:【......】老师,我们家宿主怎么变成这样了!!!

    短暂补充完知识之后,朱挽宁转过跟程炳的话头,“你是不是听过?”

    程炳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朋友喜欢,凑巧跟着听了。”

    戏班子跟富二代扯上关系,难免会给人以桃色想象,程炳撇清关系的动作略显利落,朱挽宁都没反应过来,继续往下说了:“既然你问我的看法,那我就不客气了。文笔是极好的,故事是极烂的。”

    程炳摆出愿闻其详的姿势,连荀郦都扭头看了一眼。

    朱挽宁晃悠两下,镶着绿宝石的挽鬓垂下银质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俯下身,慢慢靠近程炳,手指攀上他的衣领,“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搵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响眠——”

    程炳喉结动了动,略有愣神。

    朱挽宁的手指从衣领落到肩,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忽然笑了笑,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哪家好人对着只见了一面的姑娘说得出这种话?”

    说罢她直起身,程炳眼神一晃,又垂下眸。

    荀郦道:“殿下不觉得杜丽娘只因梦中情缘便郁郁而终也太过脆弱吗?”

    朱挽宁靠回自己柔软的靠垫,摩挲着自己的弓,懒洋洋说道:“正常人睡醒之后不会对自己的梦有太过清晰的印象,如果杜丽娘真的能把这个梦境记得那么清楚还郁郁而终,只能说明她神经衰弱的症状比较严重。这是病,以现有的医术而言,治不好也是正常的,一个人生病病死,怎么能说是人太脆弱呢。”

    这里的脆弱不是指生理上的脆弱,而是心理上的。

    荀郦反问:“神经衰弱?”

    朱挽宁指了指脑壳,“这里,思考问题的地方,被肿块压住了。”

    荀郦若有所思,“所以杜丽娘是中了癔症?”

    他根据公主的描述思考,大概得出是有东西占据了杜丽娘脑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癔症吗?

    064:【......嗯,谢谢你啊,杜丽娘本来只是个恋爱脑,现在直接被判定为精神病了。】

    朱挽宁乐,见台下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场戏了,摆摆手结束天马行空的话题,“告诉他们,今天的《惊梦》换人了,把人给我带来。”

    维心应了声,不一会儿,妆容精美的旦角被带了上来。

    朱挽宁跳下高台,前后打量了一会儿,又坐回去,“把脸洗干净了再带来。”

    小旦被人带走时并不慌张,只是扬着下巴趾高气昂道:“希望你知道西肆华林到底是谁的地盘。”

    东肆兴化,西肆华林,陪都最着名的两大戏班子。

    随行的人厉声道:“休得不敬!”

    朱挽宁抬手,止住他们动作,弯弯唇,露出一个笑,“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见你也是浪费时间,你现在回织造局,叫冯庆祥酉时去城外神帛堂,就说黄家小七有事找他,过时不候。”

    席秋并不知道“黄家小七”是谁,但他心中有个猜想,因为这个“黄姓”,再加上直呼织造局总督名讳的轻慢态度,豆大的冷汗瞬间爬上额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奴......奴知晓了,定为小姐将话带到。”

    朱挽宁跳下来,走到他面前,身边人立刻按着他跪下,她伸手,挑起席秋的下巴。

    透过浓妆也看得出,这小戏子皮肤娇嫩紧致,眼睛中水光闪烁,似是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席秋紧张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期望。

    朱挽宁好奇问道:“小戏子,你可与冯大监游园惊梦过?”

    席秋一愣,待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猛地涨红,“公,公主......”

    维心涨红了脸,羞恼地将她拦走,“主子,车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