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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明》正文 第七四三章 慷慨悲歌之士
    续接上文......

    “古往今来,这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

    “一场硬仗拼耗,就成百上千人抛尸荒野,脑袋搬家,身首异处。”

    “萧督军,我们这些人,自打北京城跟你出来。”

    “五百个脑袋,战畿南,顶山东,破九江,守南京。”

    “拼到眼下,你数过没有?到底还剩了几个?!”

    “对,世人言,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是统帅,你当然不能死。”

    “你死了,都对不起这些战死异乡的弟兄。”

    “所以呀,今儿个,也该是轮到我柳哲成了。”

    柳二爷罕有提及自身姓名时刻,这般上,一通话讲来,既表决心,竟亦夹杂了不少怨气,欲是凭此,来最后给萧靖川提个醒儿。

    而对过儿听言萧郎处,凭白惹出这些话受,一时语滞,倒也尴尬惭颜,整个人噎住当场。

    见是萧作窘色,左右缄口不语,拿不稳意见。

    索性,柳二爷性情中人,重抱拳,一下单膝跪昂头。

    “萧靖川!”指名道姓,惊他个清醒。

    “萧靖川,我柳二自打跟你从了军,这几年下来,从没什么事儿求过你。’

    “可,甭论怎说,老子欠你一条命就是了!”

    “这一路走来,我是等啊等啊。”

    “等的就是今天,等这一个还你人情的机会。”

    “算我求你了,允了吧!”

    “今儿我瞧日子就不错。”

    “杭州这地儿也挺好,十五月圆,我柳哲成就打算死在这儿了!”

    “你我今夜过后,两不相欠。

    言罢,那柳二爷莽上兴头,根本不顾萧郎什么态度,就势干脆于地上再兀自磕了个响头。

    随后,登然身子一挺,别脑袋就要转走去为此行赴死作准备。

    萧怔怔原处,看得此般景,恍惚神情,直是待那柳二赴身要走,才堪醒过闷儿,赶紧出言叫住。

    “柳二爷!”

    寻声,柳哲成下意识匆定身,回眸一瞥,依旧满目毅然神色。

    “萧靖川,以后你要果真能成这天下的主。”

    “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别忘了这些曾为你出生入死的老弟兄。”

    “更别忘了眼下这苍生疾苦!”

    “我......,也就他妈不算白死了。"

    说势,就顺再一抱拳,意已绝,不再经留。

    萧无法,此子慷慨赴义,已再不回头是也。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少时,约莫又挨一刻来钟过。

    杭州北关十里坡外,疾风骤雨前一阵静默。

    马上要依计而出的一队骑丁,业暗影里最后调教着装备。

    刚下好好痛快了一把嘴瘾之柳二爷柳哲成,现刻,燥急着穿甲戴鍪。

    脸上顺就抹了灰。

    而近侧替手着甲的,则乃丧门星是也。

    其人这会儿来,眉头紧锁,亲为披甲执胄紧忙活。

    途间,柳二爷临行增感怀,尤是在这往昔最较亲近的弟兄跟前,多少有些磨不开,没话找话牢骚两句。

    “诶,哎,哎呀,系这么紧干啥。”

    “这还没上马呢,先叫让你勒死了!”柳二爷借题发挥。

    不想,丧门星板张脸,并没好气。

    “哼!”

    “少废话。”

    “早知道你他妈有今天,安庆那回,就多余死人堆儿里拉你出来。”

    “老子也能少挨两刀。”

    丧门星自从刚下柳意替死时,就一直没再开口。

    直是这会子,听得柳哲成这话,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遂咬牙赌狠,喷他个瓷实。

    实际,生死之交哇,实较不忍矣。

    对头上,闻是这话,明白其心,柳二爷自亦不恼,反是他说安慰。

    “呵呵,这不早晚的事儿嘛。”

    “我这也算求仁得仁啦。”

    “诶,丧门星。”

    “不是我说你,以后这号,你最好还是改改。

    “太丧气,可找不着媳妇。”柳又言。

    明显地,丧门星气不过,手头儿没停,一眼斜瞪过去。

    “你没话啦?”

    “没话就把嘴闭上。”丧门星噎言。

    “恩,还,还一样。”

    “那个......,为兄我先走一步,我这人平素也......,也闲散惯了,临了临了的,也没置办下什么东西。”

    “呃......,我那烟袋锅子上的烟嘴儿,可是象牙的。”

    “多少......,呵呵,再不济,怎得也能值几个钱,给你了,全当留个念想吧。”

    柳二爷落寞苦口,心酸言语,仿是交待后事一般样。

    闻及,丧门星强压心中情绪,可听此言,多少还是怔了怔,定身片刻,方咬牙抽回。

    “哼,用不着。”

    “等你这遭办完差事,紧得溜儿的给老子回来,你自己收拾。”

    “头几天搁南京和升酒铺,你赊两坛子酒,还他妈挂的我名儿。”

    “我不管啊,欠那三两银子,等回来发了赏,你得还我。”

    蓄意凭个糟事,丧门星顾左右而言他,无非是要给柳哲成幸存添找些由头罢了。

    听之,柳二爷苦笑心领神会。

    但,将是赴死之人,又何必留此念想?

    “哈哈哈哈,别,别。”

    “临走,不能挂着走哇。”

    “正好,那烟嘴儿你拿去当了,也就抵债了,咱俩两清,如何?!”故摆决然姿态。

    闻是,丧门星彻底沉默下去,抽抽鼻子,忍下眼眶子里打转的泪。

    其手上凭空再添力道,于柳二爷后背术甲那么一勒。

    登然,疼他个柳哲成是龇牙咧嘴。

    赶时正巧,这会子顾长庭临别来瞧眼。

    偏正扫眼过,柳哲成这么一挺。

    长庭眼贼,正盯其竞满腰缠了黑火炸药。

    左一圈,右一圈,就绑缚在甲革里头。

    见势,长庭一惊,旋即赶两步迈到近前,一把拽开前甲。

    “这……………,这,这......”

    这去半晌,料他长庭也明白了柳此去之决然心志,半晌,舌头打结,不知该说个什么好。

    还是柳二爷释然笑口,云淡风轻敷衍去,拍拍长庭肩头。

    “呵,这玩意儿,早先河南时候跟丧门星鼓捣了不少出来。”

    “前几月攻九江那回试用过,好家伙,炸起来,差点儿没把老子耳朵震聋了。”

    “长庭,等我出阵后,你再告诉将军。”

    “此行必成!”

    “就算北关前老子阻不住,临死也能给你们听个响儿!”

    “到时,你们就大胆的往里冲吧!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