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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变数(6)
    这担西瓜重达百斤,压在小贩的肩上,压得他的脚步似是不稳,浮桥更是吱吱声轻轻地晃动。片刻之后,百多米长的浮桥便已行尽。

    老者背着双手,目光髙据,慢慢地行入了山庄之中,小贩挑着西瓜,跟着他行过几座屋宇,已来到了一处院子处,行入院子,只见院子中有三人据桌而坐,桌上摆着瓜果点心,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坐在首位,冷冷地着着那位老者领着小贩行入院子。

    男子面如满玉,剑眉如梭,一身名贵的白色丝绸制成的长袍,腰间一条玉带,头上扎着一条白色的丝带,头发梳得油亮,一把古香古色的长剑摆在桌面上。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妙龄的少女。

    老者对着男子拱手道:“庄主,西瓜买到了。”

    男子盯着小贩,他的双眼精光四射,忽然开口说道:“大将军朱老细,竟肯屈膝做个小贩,难得,难得……”

    小贩听到他这样一说,肩头顿了顿,随后将挑着的西瓜担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伸手将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堆满了笑容的圆脸。

    他的右手拿着草帽在脸边轻摇,似是要将闷热驱散,左手背到了身后,这背到身后的手掌竟比右掌大了一倍,此人正是冼太夫人麾下的大将军朱文。

    朱文此时身形站直,身上隐隐透出杀气,他眯着的眼睛眯得更小,望着男子笑道:“李庄主,唐突了,敝人是来接我家夫人回家的,请阁下让她出来吧!”既然已经被人认了出来,朱文也不再伪装,他的心中知道被人有心引着踏入了这富生山庄,定是不能善了,当下话音刚了,他已仰首向天,一声长啸便从口中呼出。

    这啸声震耳欲聋,远远地传了出去,片刻之后,远处也传来了一声啸声,听到回应的啸声,朱文笑道:“李庄主,你这富生山庄周围现在巳被一万的兵马围困,还是将谯国夫人请出来吧!”

    李富生的神色不变,轻轻地拿起桌面上的一杯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才笑道:“朱将军,你这一万兵马是赵纳的人马吧?你只怕是不知道,赵纳是我富生山庄的家奴,你以为有胜算吗?”

    朱文的脸色微变,背到身后的左掌暴涨了起来。

    赵纳是广州都督府的知府,冼太夫人在端州出事,朱文当时刚好没有在她的身边,得到消息后他沿着蛛丝马迹寻到了这富生山庄。他一边乔装打扮成瓜贩在山庄外观察,一边派出亲信去广州都督府去找赵纳搬救兵。

    赵纳派出了一万的精兵,今天早上才赶到端州,将这富生山庄团团围了起来,就等着朱文的号令行事。

    现在听到李富生说赵纳是他的家奴,朱文的心不禁沉了下去,心中的思络也清晰了起来,知道这次冼太夫人被人劫持,内幕绝不简单,只怕是被筹划了很久的。

    李富生看着朱文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笑道:“朱大将军难道不相信敝人的说法?也罢,赵纳,你出来吧!”他的双掌轻拍,旁边的一间房门吱的声响,一名身穿青袍的官员从房间内行了出来。

    该官员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踱着步伐行出,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眉头上扬,一副正气森然的模样。他行到李富生的桌前,躬下腰来,轻声道:“庄主,有何吩咐?小人即刻去做。”

    李富生摆了摆手,眼睛依然盯着朱文,眼中满是讥讽。

    赵纳转过头来对着朱文拱了拱手,然后沉声道:“朱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冼英一介女子,胸中无甚大志,跟着她有何出息?现在她树倒猢狲散,你不如降了吧!你的才华盖世,在这乱世中绝对能有所成就,何必跟着个女子碌碌无为。”

    李富生接过话来:“冼英空有岭南百万民众,却只会安于一隅,朱将军,如果你降了我,敝人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今天你难以全身而退。”二人一唱一和,仿佛已将朱文视为囊中之物。

    朱文脸上的笑意更甚,手中的草帽扇得更急。他盯着赵纳那张充满了正气模样的面庞,冷笑着道:“赵纳,你知道老夫平生最恨什么吗?就是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奸贼!”他的语音未落,手中的草帽已经抛出,草帽上带着一股强劲的真气,直飞向赵纳的喉咙。

    朱文的草帽飞出,身形向后急退,退向院子的大门处,他知道自己已身陷囹圄,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更加不敢恋战,肥胖的身形竟如只猿猴般敏捷。

    赵纳望着飞来的草帽,他忽然哈哈大笑,身形已腾空而起,如只大鹏般飞向朱文的身后,左手五指如勾,抓向朱文的头顶。

    这几下快如闪电,想不到斯斯文文的赵纳,也是一位武功髙强之辈,他平时深藏不露,此一刻的指尖带起劲风,倏的已抓到了朱文的头顶。

    朱文长声大喝,身形突然急停,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伸出,左手的食指一下子点在了赵纳如勾的掌心处。

    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一指摧心动,朱文的这一指正是灵犀一指,灵犀一指专破内家功夫,此刻点在赵纳的掌心上,一股如针的真气沿着赵纳掌心的劳宫穴直掏他的心脉。

    这股真气雄厚如斯,竟是无坚不摧的样子,沿着赵纳的手太阴经一路而上,将赵纳吓了一跳,他连忙运起功力来抵挡,谁知竟是毫无作用,只觉得经脉澎涨欲裂,心脏都刺痛了起来,这下赵纳的心胆俱裂,吓得大惊失色,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啪的一声拍到了赵纳的背后,一道雄厚的内力从他的背后源源不断地涌了入来,顿时便将侵入太阴经的那道真气化解得无影无踪。

    赵纳这才松了口气,“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吐完这口鲜血,却再也把持不住,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一道剑影从赵纳的身边冒起,剑影连成了一片,似是九天飞瀑一样洒向了朱文,剑影中忽然传出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就像是两件兵器相碰一样。

    这叮叮当当之声就如摧魂之曲,朱文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的惶恐,他看到了出手之人是李富生,也知道他所用的只是一柄长剑,这叮当之声竟是他的长剑挥舞之时,后一剑的剑影击到了前一剑的剑影之上所发,可想而知这出剑的速度有多快了,绝对是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剑如大漠风烟起。

    朱文此时全身紧绷,身形快速掠出院子,左掌在院门上奋力击出,将那扇用榆林制成的院门击得飞起,木门竖起如流星般向着李富生的剑影扑去。

    “轰”的一声巨响,漫夭的木碎飞舞,在这一瞬间,木门已被剑影击得粉碎,在李富生的冷哼声中,剑影去势不改,依然洒向朱文的背后。

    剑未到,剑气已如利箭般侵来,朱文只觉得后背生痛,他不及细想,身躯已倒在了地上,双手在地上快速撑动,如条滚木一样向前滚了出去,滚了十多圈,方用掌在地上击出,身形向前急抢。这几下虽说是极为狼狈,为高手所不齿,但却极其有效。

    朱文连换几种身法,将自身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但剑气如影随形,叮当之声急响,李富生的长剑依然不离朱文的背后,就如附骨之蛹挥之不去,真的是不离不弃。

    两道人影化成了两股轻烟,沿途草木假山遇着即毁,一追一逐之下很快便已到了湖边,朱文背后的衣服尽碎,头发也被剑气削断了无数。

    看到了湖边,朱文想都不想,身形急速向前跃出,犹如一颗炮弹似的“扑通”的一声跃入了湖水中,湖面一圈圈的涟漪散开,良久,湖面才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衣裳在湖面上飘荡,已再无朱文的影踪。

    李富生的心中暗称可惜,但对朱文的反应也自欣赏和称赞,他的身形轻轻落到了浮桥边上的亭子顶上,将手中的长剑入鞘,然后眼晴静静地盯着平静的湖面。

    此时山庄内人声鼎沸,已涌出了几百名手持兵器的大汉,这些大汉在湖边散了开来,来回地小心搜索,但湖面依然平静,再没发现朱文露头。

    而在湖子的外面,赵纳的一万精兵早已分散开来,在几名偏将的带领下将整座富生山庄都围了起来,千多名的弓箭手手执强弓,和其余几千名的士兵都睁大双眼,眼睛紧紧地盯着湖面。

    良久,湖面上除了微风吹起的圈圈涟漪,便再无异常。

    此时赵纳也来到了亭子下,他对着李富生道:“庄主,除非那贼子可像鱼一样在水底生活,否则他是逃不了的。”

    李富生哼了一声,眼睛依然在湖面上搜索,说来也奇怪,一直到了傍晚,湖面上还是平静如常,朱文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浮桥上人员来回走动,却没发现在亭子底下的桥尽处,在浮桥的底下阴暗的地方,一张圆脸仰首向天,每隔半刻钟便悄悄的在水面上露出两个鼻孔,轻轻地呼吸了几口气后又再悄悄地没入水中。

    原来朱文跃入了湖中之后并没有游远,他只觉得背后剧痛,虽然没有伤口,但已被剑气所伤,自知自己的武功和李富生相差甚远,如果露头绝对是凶多吉少,于是在水底分辩了一下方向,悄悄地游到了浮桥尽头处的底下,屏住气息,只有到了实在忍不住时才露出鼻孔呼吸。

    一直到了夜色深沉,湖边的大汉还在沿着湖边搜索,但李富生和赵纳等人都入了庄内。

    此时岸边一队十多人的大汉刚巡了过去,朱文的头伸出水面呼吸了几口气,刚准备再沉入水中,却忽然耳边听到一道轻细的说话传了过来:“朱将军,上来吧,我是李成沣。”

    听到这熟悉的说话,朱文只觉得心头一松,他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时耳边李成沣的声音又再响起:“朱将军,你受伤了吗?自己能上来吗?”

    朱文轻声说道:“成沣,我没事!”说完,他轻轻地在水中站直了身来,从岸边爬了上来,在微弱的月光下,只见一名黑,衣人抱膝坐在岸边,微笑地看着自己,正是久未见面的李成沣。

    朱文身上的衣服尽碎,赤裸着上身,面色虽然苍白,但却还是笑眯眯的堆满了笑容,他对着李成沣轻声说道:“在下狼狈不堪的模样,让成沣见笑了。”

    李成沣脸上的微笑依然,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拉着朱文的手掌,双脚在地上一点,二人便如夜枭般飞上了岸边的一棵柳树上,找个隐蔽的树叉坐好,李成沣手指着前面远处的一座假山轻声地道:“朱将军,冼太夫人的气息曾在那里逗留过。”

    那假山方圆十多丈,似是由整块的岩石雕成,耸立在一处大宅的门前,这大宅的门口挂着两盏的气死灯,灯光下有两名手执钢刀的大汉把守着。

    李成沣带着少林寺的十二武僧,从绍州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在鼎湖山下寻到了冼太夫人留下的气息,当下沿路追来,找到了这附近,在这富生山庄的外面发现这里已被重兵围困。

    这些士兵戒备森严,俱是刀出鞘,箭上弓。

    李成沣心知有异,当下和德行等人商议,留下十二武僧在外围接应,他则趁着夜色悄悄地避开外面的士兵,摸入了山庄来。

    入到了山庄后,李成沣发现这里的戒备得更加森严,但他此时的武功已到了致臻的境界,趁着守备的大汉稍不留神,他的身形已掠入柳树藏了起来。

    在柳树上李成沣的鼻子中忽然闻到浮桥底下时不时传来若隐若现的气息,细闻之下已分辨出是朱文,他也不轻举妄动,一直待到后半夜,富生山庄前五步一岗的守卫才撤走,留下了几队十多人一组的守卫巡查,待到最近一队的守卫巡了过去,这时他才小声悄悄地呼唤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