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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麻衣局10
    常平仓,灾时等同于义仓,救灾民于水火饥寒之中,非战时不得充作军粮。

    “谁敢卖?”赵煦怒喝一声,“没有户部特许,谁这么大胆敢卖空常平仓?”

    “把账本拿给我,”小七妹冷笑道,“你说卖就卖了,开仓,每个库都查。”

    守仓人将大门团团围住,不让她们进去。

    “叫他们让开,粮是皇家的,命是你自己的,”小七妹在他断掉的胳膊那用力一摁,守仓领队痛呼一声,赶紧下令:“快让路,快让路……”

    小七妹:“叫人把账本拿出来。”

    守仓领队还没开口,她便将他的胳膊一扭。

    守仓领队立刻说:“拿……拿账本得跟我进去,别人拿不到。”

    “走,”小七妹将他一拎,正准备往里进,赵煦将她一拉,“小心有诈,我们人太少。”

    常平仓四个仓房耸立,黑暗中辨不清里面有什么。

    万一被人关在仓房里,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

    若是单枪匹马,小七妹反而能快进快出,但此刻有赵煦在,无论如何,他的安危也很重要。

    “说,此刻哪里有粮?”赵煦问,“江宁州府五个常平仓,总不可能个个都卖空了。”

    守仓领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仓司大人的命令行事。”

    “仓司大人现在在哪里?”赵煦问道。

    “金陵十六楼,”守仓领队,“今晚花魁大赛,他们都在那里。”

    麻衣盛事,共点花魁!

    青鸾今夜也会在那里,还有娥姐她们。

    但小七妹从来没有想过,不过是秦淮河花船之间比来赛去的花事,整个江宁官场竟然从上到下差不多都在那里了。

    但她还是想少了。

    不是整个江宁官场,而是至少半个江南官场的人都在这里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就连下着雨都没有浇灭这些人的热情。

    十六楼的主楼四个大门打开,灯火通明,楼里上层的戏台已经被装点得美轮美奂,这是所有报名的佳丽登台表演的地方。

    此刻,正有秦淮河上那条最有名的花船“醉春风”里的女子们在唱跳。

    从下仰望,衣袂飘飞,仙乐钧天,宛如九天仙子降临人间。

    楼下的、楼外的、拱桥上的、秦淮河上的……人人都在观赏这一刻。

    “这是醉春风的新人,听说艳绝秦淮,扬州来的小娘子。”

    “你知道吧,这些花船都是要交纳费用才能参加的。”有人说道,“听说不论大小多少,一条花船需交一千贯钱,这叫入门券。”

    “听说半年前,东南西北四座楼里的包厢就陆陆续续被定光了。一个最便宜的包厢都得十金,还不包括茶水、酒水、饭食的费用。”

    “就是楼下的大厅,入场每人最低都得点一壶花茶一杯酒,加起来就是五百贯钱。”

    “你若是想落座,至少得两千贯钱。”

    “若是想请哪位佳丽陪一杯酒,最少也得一金。”

    “那也值,你晓不晓得,江南十大才子都在里面。”

    “何止,听说八品的县丞在里面都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看。”

    “对对对,我表兄的表侄在里面跑堂的,他说今夜若是有个佳丽不小心从戏台上掉下来,只怕就能砸倒一片五品。”

    “那你们知道,主楼位置最好的那个包厢里有谁吗?”

    那个包厢,就在戏台的对面,不但可以欣赏整个十六楼的美景,还能一览秦淮河的夜景。

    “哎,就这么说吧, 我表叔的表侄在里面,他都不晓得究竟是哪个大人物定了这个包厢。”

    “总不会是府尹大人吧?”

    整个朝堂能称府尹的并不多,除了京都,还有三个陪都如西京府、应天府、大名府。

    府尹一职权责等同知府,但不同的是只有皇亲国戚在这四个地方担任知府时,才够格被称做府尹大人。

    小七妹捅了捅赵煦:“你家的亲戚又不老实了。”

    “不老实的多了去了,老实的才稀奇,”赵煦说,“就是再老实的人,看着那把龙椅的时间多了,也会变得不老实的。”

    “这个江宁府尹,有啥特殊的么?”小七妹问,“麻衣盛事,共点花魁,他是要借此敛财,还是想趁敛财的同时再干点别的?”

    赵煦唉声叹气:“江宁府尹王定国,出自大姓王家,进士甲科,曾任秘书省秘书郎,后任图龙阁大学士,小女儿嫁了高家,是我的小舅母;大女儿嫁得更好,就是现在的润王妃,是我的叔母。”

    “所以他是润王的岳丈老子?”小七妹,“那看来这个麻衣盛事,对你来说是个害你的局。”

    “江南水患,他却把江南的大小官员请到这里,”赵煦,“不但延误各地灾情的上报,更加会延误赈灾的时机。”

    他想了又想:“李大人为何还没有消息?”

    提点刑狱司,在赈灾时更有便宜行事之专权。

    江宁三司帅司、漕司、仓司,都在他提点刑狱司的宪司监察之内。

    “如果是李大人在,他会怎么做?”赵煦自言自语地说。

    小七妹叹气:“不管他想干啥,我只要想到这些人在这里花天酒地一掷千金,而他们一杯酒所花费的银钱就能补贴一个受灾的村子, 我这颗想杀人的心就按捺不住了。”

    ……

    白塘县衙。

    邓婆婆还站在大门口翘首期盼。

    她身后有两个老成的衙役,面色沉重,忧虑重重。

    “老夫人,这两个钦差官员是真的吗?”

    “她俩自然不是,”老夫人摇头说道,“太皇太后又岂会派这么年轻的人下来巡查。”

    “那咱们接下来能等到赈灾粮吗?”衙役急问,“明日一早,只怕就有各镇各区的灾民来领活命的粮食了。”

    另一个问:“老夫人既然知道他们不是,为何还将县丞印交给他们?”

    “我看那位小女官,说起朝堂之事侃侃而谈,言谈之间又说起太傅之流,想必是平日里耳濡目染,就算不是钦差,只怕也是跟随钦差下来查访的家眷。”老夫人说,“还有那个小内侍,自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都不是普通人,”邓婆婆说,“只盼着他们能解白塘县之困,也能为县衙死于水患的人讨一个公道。”

    “若是他们也不能,无非就是一死,老身不怕死,只怕我儿不得清白蒙冤而亡。”

    她虔诚地跪下来祈祷:“请苍天开开眼,给我们留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