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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柴家6
    祠堂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里面光线昏暗。

    朱季川盘腿坐在木柱边,抬头凝望着屋顶的某处。

    那里的瓦片已经恢复如初了,小七妹来了,又走了。

    她拒绝得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但她真的好可爱啊。

    朱季川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酒葫芦。

    里面还有些酒,不多了。

    他不舍得喝光。

    下一次再坐到一起喝酒,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了。

    祠堂的门并没有锁,父亲说,若他想通了,便开门走出去。

    但走出去,就要接受父亲和祖母的安排。

    隔着厚重的大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因此他也看不到在某条蜿蜒的小路上,有个丫鬟正跌跌撞撞的朝祠堂跑来。

    春香跑得气喘吁吁,更觉得手脚发软,心跳若狂。

    祠堂黑色的瓦片和朱红的门头已经就在她眼前了,还有十几步,她就要到了。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过来了。

    她已经没力气了,此刻更是慌张得厉害,该躲一躲的,但这里没有可躲的地方。

    只能跑!

    原来朱府是这么大啊。

    原来他们这些下人的命,是这么贱啊。

    有人已经在她身后了,她已经感觉到了别人呼出来的热气。

    祠堂的大门就在她面前了。

    “春香,老夫人要见你。”

    身后的人低声诱哄着。

    老夫人最是仁慈,谁犯了错去求一求,都能有个好结果。

    去不去?

    不,祠堂更近。

    春香没有停顿。

    但她感觉自己的头皮被人揪住了,一只滚烫的手就在她的后脖子上。

    却像有条冰冷的蛇缠住了自己一样,春香感觉到了杀机。

    她想喊,却喊不出。

    原来人在危险来临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被人拖着往后摔了出去,有人垫在地上,防止她摔倒发出动静。

    有只大手像紧紧捂住观棋的嘴巴一样,正在往自己嘴巴上贴。

    春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开大嘴“嗷呜”一口使劲咬了下去。

    身后有人痛得闷哼了一声。

    春香想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她没松嘴,对方也没松手,却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亮……

    春香却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像观棋一样死得无声无息的。

    祠堂的门就在那里,她再跑两步就能到了。

    可是她再也跑不到那里了。

    她心心念念的大少爷就在里面,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手碰到了什么,好像是颗尖利的石头。

    她紧紧的捏在手里,然后使出残存的力气,将这颗石头扔了出去。

    这颗石头带着她所有生的希望,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朝着祠堂的大门砸去……

    有只手一伸,在半空中一拦,轻巧的将它接在手里。

    春香瞪大了眼睛,她能看到忠叔站在祠堂门口的身影,像一座山,挡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要死了,却连为何要死都不知道。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不甘心,她还想活,小七说能把她的身契也买走的……

    可是阳光变得刺眼了,眼前一片白光,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白光也越来越小,又出现了一片红光。

    耳朵却听到“咯吱”一声响,然后是大少爷的声音响起。

    “忠叔,你怎么在这?请替我准备荆条向父亲请罪……你们在干什么……”

    生机让春香迸发了意想不到的力气,她挣脱了大手的桎梏,嘶哑地喊:“大少爷,他们杀了观棋……”

    然后她觉得喉咙上一松,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她看不见,却知道这是生机,因此又接着喊:“木砚也不见了……”

    有激烈的打斗声响起,还有大少爷沉重的呼吸声和质问声。

    “忠叔,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

    “让我去见父亲……”

    ……

    抱琴已经走进了小厨房,那里站着个老嬷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已经等了不少的时间。

    托盘里正是一份抱琴之前说过的冰雪荔枝膏和蜜橘团。

    老嬷嬷冷声吩咐:“你的父母亲和哥嫂们今日吃的是老夫人赏的,你三岁的侄女五岁的侄子很喜欢吃。”

    “奴婢知道了,”抱琴接过了托盘,“多谢嬷嬷提醒。”

    嬷嬷:“再过一盏茶吧,蜜煎樱桃快好了,做戏得做真点。”

    抱琴低头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托盘里,冰雪荔枝膏冒着悠悠的凉气,还有诱人的甜香。

    一盏茶后,抱琴托着托盘,不急不缓地走进了房里。

    小七妹正打开了朱大小姐的包袱在一件一件挑拣:“大小姐,闯荡江湖带着墨是真挺好的,遇事不决就写两个字来摸,摸中哪个就按哪个做。”

    又挑出方端砚。

    “带着这块砚台也是极好的,遇到危险,一砚台撂倒。”

    朱大小姐转头没看她。

    抱琴笑着打趣:“小七说得嘴干了吧,吃蜜橘团润一润。”

    她拈起一颗放在小七嘴边。

    小七一口吃了,觉得很好吃:“抱琴姐姐,再来一颗。”

    “那试试这碗冰雪荔枝膏。”抱琴笑吟吟地递了过去。

    小七妹接过来,舀了一勺吃了。

    “陈小七……”朱大小姐急促地喊了一声。

    抱琴心一跳:“哎呦,大小姐,您在信期,可吃不得冰。”

    朱大小姐便哼了一声,又将头转了过去。

    这碗冰雪荔枝膏秀气得很,小七妹才吃了两口就去了一半,见她面色异样,便安慰道:“金陵有种香饮子,可好吃了,我带你去尝一尝;还有烧鹅,和京都的不一样……”

    她说了两句,便见朱大小姐胸口起伏得厉害,眼角一滴泪要坠不坠,心中诧异,便问:“大小姐……”

    还没说完,只觉头一晕,眼前的朱大小姐竟变成了两个。

    仿似幻觉一般,耳边听到远远地不知在何处,朱季川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陈小七,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