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池很久都没有和老爷子说话了,老爷子听到了濯池的声音后连连点头:“好,好,我去三楼尽头的棋牌室等你。”
他们给了濯池收拾自己和消化黎宁不在身边的时间,出了门后刚才老爷子在濯池面前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么多年谢谢你了,纪医生,濯儿的变化真的很大。”
纪巧含笑道:“黎医生功劳不小呢。”
老爷子是在这座房子的主人,自然知道黎宁的房间改成影音室了,他咳了咳:“黎医生和濯儿...他们两个?”
纪巧:“您就等着您孙子娶媳妇吧。”
老爷子喜出望外,感觉自己又能多活几年了,连连道好。
纪巧安排他们两个人下象棋,一是因为环境足够安静,其次在下棋的时候濯池不免要拿起棋子动作,难免会与老爷子距离较近。
黎宁是特殊的没错,但若濯池只对黎宁一个人放松自己,那治疗的意义又有何在呢,甚至黎宁会被拉入濯池的舒适圈,两人一起沉沦。
纪巧最不愿意看到这点,老爷子,李管家,包括她必须轮番上阵,让濯池适应其他人的存在,至于他的排斥反应一定会有,但至少有黎宁在其中中和,濯池不会再想着去死了。
他有了羁绊,想死没那么容易。
这场象棋濯池下的心不在焉,他知道纪巧的用意,可内心的焦灼感骗不了人,他确实有些依赖黎宁。
纪巧看出来濯池的心不在焉,她拿起手机给黎宁发消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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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木雕的背景,黎宁在中间比了剪刀手的手势,纪巧看她有事情做就放心了,做手工总比一整天都在担忧濯池要好。
房间的三人都各有思量,老爷子尤甚,在纪巧找到他说要让自己和濯池相处一整天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担忧,在她说这是治疗的一部分时他才答应下来,而后是浓浓的欣喜。
自从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去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个直系亲人了,他总是担忧,若是自己不在了濯池该怎么办,这家业怎么办,他化为一杯黄土后家业被旁支瓜分殆尽,那濯池呢,会有人愿意照顾他吗。
他年逾近百,可还是为濯池费心操劳着,如今濯池有了变化,他也觉得心热。
濯池下棋很快,能看得出来是谦让着自己的,老爷子轻叹口气,放下了象棋:“不下了不下了,人老了反应也慢了。”
下到一半的棋就此暂停,棋局散了之后老爷子问道:“濯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纪巧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阻拦,今天的时间是属于老爷子的,老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濯池能答应。
濯池的唇动了动,到底是把黎宁这两个字吞下腹中,若是说了黎宁的名字,爷爷会伤心的吧...
他抬眸看向一脸期盼的老爷子:“都可以。”
老爷子一拍大腿,拍板决定道:“那我们去钓鱼吧。”
钓鱼,也在纪巧给老爷子的方案里,不过这带着些风险,濯池排斥水的态度非常明显,他未必会答应。
没想到今天的濯池非常配合,老爷子说了去钓鱼他也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纪巧皱了皱眉,这太奇怪了。
本以为今天会很辛苦,断了药的濯池加上黎宁不在身边,纪巧连医疗团队都通知好了,可濯池的反应却很平淡。
这让她更不踏实了,濯池表现的越正常,她就越担忧,她宁可濯池有什么反应,也不想他强行忍着装作正常人。
濯池的演技很好,他骗过了老爷子,可纪巧治疗濯池身边这么多年,她甚至能一口咬定现在的濯池肯定不如表面这么平静。
老爷子欢欢喜喜的起身,准备带濯池去后院的小鱼池,前院的观赏鱼池已经被填上了,不过他留了一个不常见到的小的,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兴奋间他的衣袖不经意的擦过了濯池,他愣了一下,正有些担忧,就见到了濯池面不改色的脸。
他松了一口气,感叹着濯池真的变化很多:“走吧,濯儿。”
纪巧却没那么轻易放松,她不动声色的跟在两人身后,随时警惕着濯池的变化。
现在濯池和除了黎宁以外的人身体接触还为时过早,虽然她的方案非常激进看似有逼迫濯池的意味,可每一步她都思虑了良久,身体接触会有的...但不是今天。
她不认为任何人都像黎宁一样可以被濯池很快接受,唯一的解释就是,濯池在表演。
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太奇怪了,濯池走出了大门,被老爷子带到了后门的鱼池钓了一下午的鱼,这期间濯池虽没再说话,可一直陪伴着老爷子,老爷子兴奋的和濯池讲着他年轻时候的事迹,如果别人看到,只会觉得这是个其乐融融的爷孙俩。
日近黄昏时纪巧也没有观察出来什么,她就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观察着两人,她疲倦的拧了拧脖子,就见屋内玻璃房书架后的一角黎宁正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什么。
她这个角度看不真切,濯池的角度更看不真切了,但依稀是可以辨别出那个正在做木雕的人是黎宁。
纪巧无奈的笑了一声:“这小子。”
直到夜晚她也没有观察出来什么,送濯池回房的时候在对方紧盯的目光中安抚道:“明天,明天你就能见到你的宁宁了。”
濯池这才一声不吭的关上了房门,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瘫在床上,他今天一天都没有进食,只在中午的时候打了一针营养针,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唇角苍白,漆黑的瞳孔盯着天花板急促的呼吸,寂静的屋子里一举一动的声音都无比明显,这更显得濯池一个人孤单。
他抬起手扶住额头,想着今天的表现...应该还不错。
黎宁昨天晚上是醒着的,他察觉到了,可没有说话,两人是互相装傻着睡过去的。
他想着,不能再让宁宁哭了。
认识她这么久,她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隔着一层泪她的瞳孔也变得看不真切,像一层擦不去的灰蒙。
她想要什么,他都想办法去给,她想要自己变好,自己就努力变好。
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