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婆婆曾经和黎宁说过,她就住在对面的院子里,她屋子里的门没有锁,黎宁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屋子里的土炕上坐着,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像是一个木偶,白天的时候是正常的崔婆婆,到了夜晚也正是木偶的休息时间,她看着外面的天色等待天亮之后身体继续运作。
她像是回过神注意到了黎宁,很快编造了一个自己半夜没有睡觉的原因:“啊,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晚上失眠,吓到你了吧。”
她自以为遮掩的很好,黎宁也不揭穿她:“祭司叫您。”
崔婆婆面色一变,她急匆匆的穿上鞋,不顾还在屋子里的黎宁就推门离开了。
黎宁目光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房间,也跟着走了出去。
黎宁到的时候崔婆婆正要拿起笔补全祭司身上的咒语,祭司也垂着头,面向供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的眼神凝在了祭司腰间的红痣上,被盯着的人有些不适的挺直了身躯,但黎宁依旧没有移开视线,半晌她才移开视线坐在门槛上。
这座木楼的门槛做的尤其的高,黎宁坐上去托着腮,又与祭司的眼神对视,没想到这次是祭司移开了视线:“叫崔婆婆过来...不是你的原因。”
是我的原因,太痒了。
黎宁正想着为什么明明自己做的好好的突然被换掉了,听到祭司的解释后她顿了一下:“我知道了。”
嘴上那么说,可她还是一脸失落的双手托着下巴发呆。
祭司蜷了蜷指尖,在崔婆婆即将拿起笔在他身上开始补全咒语时拦住了她:“算了,你回去吧。”
崔婆婆也有些发愣,她错愕的收回了刚要下笔的手,不过听从祭司说话这件事已经刻在了她骨子里,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黎宁,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场面一时有些静谧,祭司侧了侧头,用眼神示意黎宁过来,崔婆婆关上院子大门的声音响起,这里连大门都是木质的,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大门关上时发出来“咯吱”的声音。
黎宁有些诧异,她坐上了崔婆婆的位置:“您怎么又让崔婆婆走了?”
她端起碗里的颜料,端详着他背上的字,想着刚刚画到哪里了,应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发丝倾泻而下落在祭司的肩头,她见到后拂开了他肩头的发丝,听着祭司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明明是有什么。
在祭司见到自己失落的神情还是决定让崔婆婆离开后黎宁就觉得这个祭司还是会心软的,她手上动作轻柔,想着自己是不是画的不好才会让他想要换掉自己,因此画的更加认真。
刚才笔尖摩擦皮肤的痒意又出现了,黎宁的一笔一划都比刚才更认真,但也比刚才更慢了,他想催促,但想起刚才黎宁失落的神情又忍住了。
“好了。”
随着黎宁的话落,他也松了口气。
黎宁直起了身子,她扭了扭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起身时余光看到了祭司带着掐痕的手:“您捏自己做什么?”
祭司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想着终于结束了,他提起自己的衣服,神奇的是这些颜料都像是融入了血肉一般,就算被衣物剐蹭也没有被蹭掉丝毫。
脸上画满咒语的祭司看起来无比诡异,黎宁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脸上的字,但识趣的没有多问。
她的疑问注定不会被回答,祭司掀开祠堂后面的帘子就消失了,黎宁叹了口气,觉得祭司像极了把自己利用完就丢到一边翻脸离开的渣男,她嘴里嘟囔着:“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刚才祭司离开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杯子掉在地上后碎裂的声音,黎宁意识到他好像听到了自己说的话后噤了声,将地上的颜料和笔收了起来后就跑上了楼。
经过这一遭她也能睡得下去了,在睡觉之前她拿出小镜子又看了看颈间的红痕,依旧没有消失,还好脖子上的痛感已经没有了,她叹了口气,蜷缩进了被子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晚是黎宁睡得最好的一觉,日上三竿时她才迟迟的起了床,院子的大门传来敲门声,有人的喊叫声和崔婆婆的劝阻声传来,黎宁没有因为好奇推开窗户去看,只穿戴好了衣服下楼。
祭司正在祠堂里煮着茶水,满屋子檀香混着茶香的味道,外面的声音吵嚷,可这里自成了一派清净悠然的小天地。
昨天空旷的祠堂中央摆上了一个小茶桌,重新戴上面具的祭司坐在茶桌前,陶制的茶壶在炭火上正沸腾着,茶桌对面还摆着一个透明的小茶碗,里面刚刚被注满了清透的茶水,这里除了黎宁和崔婆婆没有第二个人,让崔婆婆和祭司同桌饮茶是不可能的了。
黎宁顿了一下,抬脚坐在了祭司对面,她抬手碰了一下茶杯,茶水的温度正好,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黎宁轻笑了一下:“您可以算出我什么时候出门?”
祭司没有否认,他将茶桌上一口没动的茶点向前推了推:“雕虫小技罢了。”
“这是为我准备的?”
在祭司明知故问的眼神中她清了清嗓子:“谢谢。”
外面的吵声更大了:“我们就是想见见祭司,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
崔婆婆的怒斥声响起:“当心惊扰了祭司。”
那道声音这才小了下来:“你本就应该放我们进去见他,他身为祭司不就是为我们这个村子服务的吗...”
村民说的话有些不太尊重的意味,听声音之后的话应该是被同行的其他人捂住了嘴吞进了肚子里。
黎宁诧异的抬起了头:“您不生气?”
祭司抬起面具一角,悠哉的喝了口茶水:“他说的也没错。”
他又将杯子里的茶水注满:“尝尝,这是村民自己种植晾晒出来的茶叶。”
黎宁闻言抬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很好喝。”
她的注意力不在茶叶上面:“既然您这么说,为什么不放他们进来?”
“不急。”
“再晾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