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书房里,秦惜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他姿态散漫的将手里的白子落在棋盘上,胜负已定。
秦政点了点头:“好,不错。”
说罢他又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从来没有让过我一次。”
秦惜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我若是让了您,您下回还会找我下棋吗?”
秦政笑叹口气:“是这个理儿。”
他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赞赏的点了点头:“几个月没下棋,棋艺半点都没有退步,不错。”
下棋如做人,秦政老来得子,第一个大儿子性格懦弱,不适合接手公司,可这小儿子又一身傲气,做什么不好偏偏做了导演,这一身家业无人继承,最后落在了孙子秦玦身上。
自己这个孙子秦玦什么都好,把公司打理的也算不错,可秦政的心还是偏向了小儿子这边。
秦惜的母亲生他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他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家里的爱自然而然的倾注在了他身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又怕碎了,跌跌撞撞的也长了这么大,除了学习,其他的事情几乎没有被管教过。
秦政这一辈子风风雨雨,下起棋来最擅长排兵布阵,可秦惜不一样,想到哪里就下到哪里,似乎没什么规律可寻,但最后赢的总是他。
秦惜没有说话,喝着佣人刚刚端上来的茶水:“那是你口中秦玦天真善良的未婚妻?”
秦政摇了摇头:“小年轻的事情,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姑娘有反骨不是坏事,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刚才黎宁与秦母说的话都被二人听了个真切,秦政看人很准,这个黎宁是个好姑娘,他问道:“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平日里照顾照顾她,也看看你这未来侄媳的人品怎么样。”
“侄媳?”
秦惜顿了一下:“您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当然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对小玦有点信心,这么好的姑娘就应该配我们家。”
秦政的想法就是整个秦家的想法,纵然黎宁现在有些小脾气,但各家关系盘根错节,黎宁可以做表面上的小公主,想做什么都有人纵着,但事实上她没有什么拒绝与反抗的权利。
但这么想的不包括秦惜,他目光扫向窗外,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哼道:“我这侄媳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轻易妥协的。”
秦政来了兴趣:“怎么?你认识她?”
秦惜点头:“一面之缘。”
他转动着手上戴着的戒指,这戒指是在国外采风时,在一个贫瘠的小镇子上买的,那个镇子附近有很多晶石矿山,会有一些孩子捡了那矿山下的碎石做了首饰补贴家用。
他从来没有心软过,也没有买过任何孩子卖的饰品,尽管那些孩子衣衫褴褛,手上和身上的尽是在矿山上划出来的伤口。
优胜劣汰,那时的他这么想,而且一旦买了其中一人的首饰,那其他的小孩都会缠上他,他只在那里待了几天,后来这里与附近的城市因为矿山的争夺爆发出了战争,他才跟随秦氏的保镖离开这里。
这个戒指是回去的路上得到的,那时的他们坐着吉普车飞速的远离这里,秦惜沉默的看着外面慌乱奔走的普通村民,隔壁的城市用上了枪,如果他们不妥协,付出的将会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而这个地方,命还没有一个小小的矿石值钱。
开车的司机遇到了一个倒在路上的小男孩,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看到有车子驶来他用力的爬动挡住了车子的路。
小男孩的心里不抱什么希望,开车的人也许不会顾忌他这样一个低贱的生命,但正开车的保镖放缓了车速。
“小少爷,前面有个孩子。”
当男孩看到面前车子里下车的人时,他心中又燃起期盼。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就算附近的声音很杂乱,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枪响,这个人依旧站的笔直,他见到自己时神情并没有悲切,亦没有可怜,只是平静的用自己家乡的语言陈述着:“你要死了。”
男孩当然知道他要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面前这个人或许是前来接引他的上帝。
他其实并不信上帝,面前这个人一副亚洲的长相,或许是来自华国,他以前也读过一阵子书,那个国家的人几乎不信上帝。
他虚弱的开口道:“看在...神的份上,帮我把这个送到我的家里,就在前面不远的土房里,我家很好找,就在最东边,一共有两个,另一个是你的报酬。”
还未等秦惜说话,他就先一步咽了气。
保镖们的声音很急:“小少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要管他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惜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可那时的他摇了摇头,他俯下身拿走了男孩手中握着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两颗,成色很好,想必要是他的家里人得到了这个几年都不用再愁吃喝。
“去找。”
他下了命令,保镖们面面相觑,咬咬牙去找了男孩的家人。
在找到那间土房时,粗制滥造用泥巴和干草建造的屋子里面只有两大一小三具尸体,她们躺在血泊中,身上尽是弹孔。
这就是战争。
而如今的秦惜转动戒指的手一顿,他看着手上的“报酬”,轻笑一声。
他知道那个小男孩像谁了,像黎宁。
同样带着那股身处绝境但不服输的劲,也许就是这样的眼神,那个小男孩才会得到秦惜的驻足。
那个男孩的家人与另一个戒指都被埋在了土地之下,当时走的匆忙,秦惜也不知道当地的家人去世是火葬还是土葬,他只遵循了入土为安的那一条,在枪声不绝于耳的环境里看着保镖将那几个尸体埋进土中才离开,算是给了那小男孩一个交代。
秦政知道秦惜见过黎宁后也不诧异,都是娱乐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问道:“那女孩,你看怎么样?”
“是个脾气倔的,不适合秦玦。”
秦政不信邪:“就凭一面之缘,你又怎么信誓旦旦的笃定他们两个不合适?”
秦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秦政:“凭你儿子的命差点交代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