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定义，四面八方都是虚空，没有方向也没有参照物，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

    在这里，秦川的精神体，或者说灵魂体，正悬浮在黑暗中，身上带着朦胧的光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幻，就像是三维技术营造出来的立体投影一样。

    而在他身前，无数串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王座，而在王座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那里。

    那张模糊且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隐约有目光投射出来，无喜无悲地和他对视。

    而此时，那句话的回音还没有散去，仍旧在回荡着。

    秦川的表情并不凝重，也没有如临大敌的感觉，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似乎他说的并不是关于他能不能掌控自己身体这种生死攸关的沉重话题，而是在随意地问对方，要不要尝尝自己刚买的草莓蛋糕。

    秦川问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模糊人影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回复这句话。

    “你怎么想的能不能吱一声！”

    秦川有点不耐烦了。

    “事没办成，钱不能收！”

    那个模糊的人影最终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呦呵……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原则了？”

    秦川微微一愣，然后嘴一撇，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宿主说的什么屁话，本系统本来就是一个有原则的系统！”

    模糊人影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你答应我的事你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事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好，只要事情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这个世界就有了一半存活的机会，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了！”

    秦川不解地问。

    这个世界本就是必死的结局，不论他们如何反抗，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这是他推测了无数次得到的唯一结论。

    可是后来，在他和叶晨的某一次交谈中，他们两个互相提意见之后，他们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而那个构想虽然不能让这个世界彻底安全，但是也能有一半的存活机会。

    而现在，他们的构想正在一步步实现，而秦川，也要按照最初他和系统的约定那样，让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所有人对系统的认识都有误区，认为有系统就有了金手指，就有了从此一帆风顺，万事顺心的特权。

    可是他们从来不去考虑，一个近乎于无敌，强大到可以改写世界规则的存在，为什么要依附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身上？

    因为这个人是天命之子？

    因为这个人是天命反派？

    什么是天命？

    不过是一个气运超过常人的幸运儿罢了！

    可是系统这种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它甚至可以超过世界规则，凌驾在世界秩序之上。

    试问，这样强大的存在，它还需要在乎那么一个可怜的天命身份？

    开玩笑呢？

    它为什么要依附在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要给一个在它看来，连蝼蚁都不如的东西发布任务，送上奖励，还要和颜悦色地和那个所谓的宿主友好交流？

    这一点，秦川很清楚。

    相比于那些虚伪的系统，秦川的狗系统就很直白，绑定的那一天它就和秦川说出了它的规矩。

    秦川和它交易的越多，从它这儿拿走的东西越多，秦川失去的东西就会越多。

    真以为靠着完成几个脑残的攻略任务，你就能得到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好处？

    妹子好处你都占了，你当老天爷是你亲爹呢？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秦川要的东西越好，要系统帮助他完成的事情越难，他要失去的东西就越昂贵。

    所谓系统，真的就像是浮士德里的那个名叫梅菲斯特的魔鬼，他帮助人类得到人类无法得到的，最终要拿走的就是人的灵魂，这是很合理也很公平的交易。

    而秦川和系统做的最贵的交易，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他要系统帮他改写这个世界的命运，而系统提出的代价，就是他的灵魂归属，以及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不知道狗系统为什么会这么看中自己，但是自己一条命能换自己一大家子人活下去，还有自己那些亲朋故旧，这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所以当系统提出要求时，秦川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确实怕死，他也确实想活着，可是他更怕看到老爹老妈，苏嫣然，老爷子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曾经亲眼见过那种画面，当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又无力改变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几乎崩溃了。

    那种感觉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他不想也不敢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所以，那份“卖身”合同他签的毫不犹豫，一条命换这么多命，他不亏。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情还没办成就提前收取宿主的工程款，这种做法确实有点不厚道，这种事本系统不屑为之。”

    那个模糊的人影摇了摇头。

    秦川有点疑惑了，历来抠门的狗系统怎么今天突然变得大方了？

    这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吧？

    “听你吹吧，你小子能这么大方？霜璃，游龙剑，包括上次那个领悟类技能，哪个你是免费给我的？

    你那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贵的一批，全部都得拿命换，你这会儿跟我装什么大义凌然啊！”

    秦川哪怕知道狗系统是在让着自己，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或许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这个不存在于实际的狗系统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最好的朋友之间，本就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你有事，我不管怎样都会帮你，但是平时，我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损你的机会。

    “宿主放什么狗屁呢？”

    果然，系统也是不肯吃亏的主儿，当场就怼了回来。

    “本系统要是抠门，那你那本符箓大全莫非是天上掉的？

    你气血受损的时候，那颗给你补气血的丹药，难道是你死去的太爷爷从下面爬上来给你送的？

    咱说话可得凭良心啊！”

    “嘿，你他妈……”

    秦川忍不住就要爆脏口，但是话到嘴边他忍住了。

    没办法，狗系统这次占理了。

    “宿主，咱们俩认识有多久了？”

    见秦川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那个模糊的人影也是再度问了一句。

    “记不得了，不过好像很久了吧……”

    秦川有些感慨地说。

    “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了！”

    “不用谢！”

    模糊人影摇了摇头。

    “傻比宿主，既然本系统都帮你这么多了，你也权当帮本系统的忙……

    我们，再搭档一段时间吧……

    反正也不会太久了，可以吗？”

    不知道为何，秦川从狗系统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里，竟然听出了些许感慨和叹息。

    那幽幽地叹息声中，是不可言说的落寞，是深入骨髓的凄凉。

    鬼使神差的，秦川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