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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帝兵之间
    铁锹嵌在土里,顾白水用力摇动了两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土坟静悄悄,一动不动,看上去是一个死物,但把黑锹夹的很死,一丝一毫都拔不出来。

    这种诡异的情况,顾白水也是第一次见,他以前来的时候,没有想过挖开土坟,更没想过这座坟本身会有什么问题。

    坟头上的每一锹土都是顾白水亲手填的。

    但现在,这座小小的土坟突然变得很陌生,看也不看不透。

    顾白水站在原地,沉吟许久,放弃了挖坟的想法。

    他默默转过身,一手扶着无字碑,抬头看向了那棵蔫头蔫脑的老树。

    这棵老树也是一个神秘古老深不可测的东西,它就长在山里,在顾白水整个幼年的时间内,但从来都没有被注意到过。

    “是长生树?”

    顾白水抬眼,对老树清晰的问了一句废话。

    不出意料,无人回答。

    ……

    老树无动于衷的立在原地,“眯着眼睛”,俯瞰着身下那个仰头的小娃娃。

    它不回答顾白水的问题。

    即便是很久以前,老主人还活着的时候,老树也懒得理长生一脉的所有家伙。

    这些人都没什么意思,身上背负的故事太多,一个比一个心思重……那唯一的女娃还好些,单纯的招笑,没头没脑,只有一根筋。

    老主人曾经在树下问过它:“咱收的这几个徒弟怎么样?”

    老树更不愿意回答主人的这个问题。

    因为有一些事,长生大帝做起来也很麻烦,便会把问题抛给老树。

    这棵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树,能轻易的看到每个生灵毫无防备的本心,任何人,在树下想什么,老树都能听的明明白白,这世上对它来说没什么秘密可言。

    所以长生大帝遇到一些问题,也会问一问它的想法。

    只不过大多时候老树都没有想法,懒得去想,也不愿意和老主人说太多话,于是便不说。

    树下的老人骂它,它也不说。

    它是一件老帝兵,一件存在了很久很久的,有些叛逆无聊的……长生帝兵。

    “菩提树?”

    树下的年轻人又想了一会儿,唤出了老树以前的名字。

    树冠阴影里,有一枚树叶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一根抖动的睫毛。

    不过老树还是没太明显的反应,这么些年,它树心已死……除非坟里的老东西突然诈尸,不然就算整个禁区爆炸了,也和它没多大关系。

    无他无我,无物无谓,老树心如止水,心安理得的摸鱼混日子。

    山崖上又起风了。

    树下的年轻人仰着头,看着树;

    树闭着眼,漠然装死。

    老树和顾白水,本就是完全不对等的两个存在。一方是经历了无尽岁月洗礼的长生帝兵,另一人甚至距离帝境还遥遥无期。

    人和树,从体型和外观上来看,似乎没有很大的差别。

    但实际上……如青天于蜉蝣,

    树是人族历史长河里最“大”的一件帝兵,如果不是顾白水也带着几件帝兵来,老树甚至未必会睁眼看他。

    顾白水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刺激一下老树,让它产生和自己对话的兴趣。

    但怎么做呢?

    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石碑,顾白水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他想起自己有一件东西,和老树有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菩提树已经在面前了,又怎么少得了明镜呢?

    这两件老器物,应该是老朋友才对吧。

    顾白水手心探入胸口,拿出了一面锈迹斑斑的青铜镜,青铜镜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水,波光粼粼,清冽澄明。

    按理来说,虚镜无相无形,除了顾白水之外没什么外人能看见。

    但当虚镜躺在手心,显露在树荫里的那一刻,呼啸的风停了。

    老树沉默,云静风止,连斑驳的树荫都凝固在了这一刻。半空中有枯叶飘零,倒映在虚镜的水纹中,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顾白水眯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察觉到山崖上下了一场落叶的雨。

    枯叶纷飞,如蛾蝶般翩翩起舞,散落在自己的肩头,脚边……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沙沙~”

    老树的树冠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一根黑黄色的树枝无声无息的垂落,树枝的端头,摸向顾白水手心里的镜子。

    老树好伸出了枯瘦的老手,尝试着抓住那面虚镜。

    顾白水自然不愿意自己的虚镜落入其他人手里,不过面对长生帝兵,他平常迎敌的手段只会显得螳臂挡车。

    帝兵只能用另一件帝兵对付。

    顾白水默然抬手,一方金白色的砚台飞掠而出,迎向枝条。

    砚台内回荡着撼天动地的雷霆之音,无穷无尽的雷弧几近溢满,喷薄欲出。容纳了雷霆世界里那些古老雷灵的本源,帝柳雷池已经达到了一个微妙的界限。

    如蝴蝶破茧,这件极道帝兵正在进行一次罕见的变化,此刻的它正处于巅峰状态,一池子躁动的雷霆,无处释放。

    于是,帝柳雷池圆溜溜的飞向了长生树的那根枯枝。

    在半空中,两件帝兵碰到了一起。

    顾白水抬起头,亲眼看着……那方无往不利的金白色砚台,被一根黑黢黢的树枝抽打,掀飞,没什么反抗的迹象,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掉在了树荫下的土里。

    砚台的表面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痕,色泽暗淡,雷声不响。

    顾白水愣住了,真真切切,怔在了原地。

    树枝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落了下来。

    老树不在意,那池子只是一件年久失修的老东西而已,在长生地界耀武扬威,就有些好笑了。

    一根树枝,带给了顾白水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过他不只有一件好的帝兵,还有一件想杀自己的帝兵,也跟在身边。

    虚镜轻悄的闪了一下,虚空模糊,一把红色剪刀从顾白水头顶突然现身。

    暴虐阴冷,凶焰滔天,这把血腥诡异的红色帝兵完全没有顾及四周的环境,就带着恐怖的戾气,从头笼罩住了自己的猎物。

    剪刀会斩下顾白水的头颅,完成朱天意的死亡诅咒。

    但很可惜,这红色帝兵拦在了一根树枝的前面。

    树枝缓缓掠过,轻轻弯折,甩在了剪刀表面。

    “嗡~”的一声轻响,蕴含着亿万厉鬼的哀嚎……剪刀闪烁晃动了一下,然后便黯淡的坠入虚空,被赶回了另一个世界。

    长生帝兵,便是如此的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