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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半部腐朽
    “过去的我是什么样?”

    “不记得了,但在人族的历史上,大概算不得什么好人吧。”

    ——

    我做过僧人,在长安城最大的佛院里修行佛法。

    至于为什么选择佛院,我也记不太清楚……好像是母亲离世的那年恰好赶上了旱灾,赤土万里,颗粒无收。

    不过和我倒是没大关系,家甚穷,连一小垄土地都没有,没资格耕种劳作。

    小时候靠上山砍柴维生,母亲死后,柴火也卖不出去了……没粮没米,不需要干柴。

    村口的老人告诉我,

    长安城里都是富足的有钱人,不缺粮不缺米,即便做个乞丐,也不会饿死在街上。

    只是轻亭离长安太远,逃荒逃到半路,难民也差不多饿死的七七八八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选择重于努力……可操蛋的生活,不给穷人选择的资格。”

    我拎着一把豁牙的砍柴斧,闷头上路了。

    长安怎么走,不知道,有多远,也不知道。

    脚下只有一个方向,朝前走,日夜兼程,到死为止。

    ……

    幸运的是,我没饿死。

    砍柴斧出奇好用,我在路上砍死了几个匪贼,洗劫了几个难民,最终到了长安。

    但倒霉的是,村口的老东西是骗子。

    长安城就他妈的没有乞丐,天子脚下,祥和昌隆……所有乞丐都被驱逐出了百里之外,看不见,可不就没有了?

    那老东西可真不是人。

    我被拦在了长安城门外,进不去,也走不了。

    再然后,

    有一个来往外走的老僧堵住了我,说我有慧根、有佛性、也有孽障。

    慧根,佛性?

    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但孽障,指的是我在路上砍死的那几个匪贼吗?

    还是说……那家难民,老瘦农户、穷瘪妇人,还有那个灰头土脸,胆怯怕生的女童?

    他们都死了,所以孽障缠在了我的身上?

    老僧打算把我带回佛院,修行佛法,洗净孽障。

    我不反对,因为他说佛院管吃管住,饿不死。

    ——

    佛院分两地,

    小佛院在长安城内,辉煌肃静,是皇族礼佛之地。

    主佛院在长安城外,落于山上,占地极广,广纳僧人。

    我只是新入门的沙弥弟子,没资格进小佛院授业讲经,只能跟一大堆同门在大佛院里修佛法,磨练肉身筋骨。

    不过可能真如老僧所说,我是有一些所谓的佛性、慧根。

    所以在同门眼里那些比山还高,比石头难啃的的佛经,我反而学的很快,很顺畅。

    佛经嘛,就是佛的胡言乱语;

    讲经嘛,就是不露破绽的忽悠香客外人,乃至同门。

    这种事,我擅长。

    第二年秋,

    我跟老僧去了长安城内,在小佛院里开坛,给皇族公子讲解经文。

    不过这次……老僧坐在台下,台上布道讲经的是我。

    “最年轻的讲经佛子,有慧根,通佛性,前途无量……”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回到大佛院之后,我的头顶多了一个师傅,也多了一个师兄,叫神秀。

    再后来,

    我和师兄一起修行佛法,辩经作偈。

    那段时间,是很难得的平淡……仅对我而言。

    师兄是个狠人,耐得住寂寞,虔诚聪慧,不苟言笑;

    但佛经这破玩意儿,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东西,有什么值得念叨的?

    真佛在哪儿?

    怎么没人见过?

    不可证伪,装神弄鬼,就是佛吗?

    一天,我和师兄道别了。

    “不想干了,去找真佛。”

    我离开了长安,也离开了佛院。

    从那天起,四处走走。

    ——

    一晃多年,没找到佛。

    但我这人有个优点:懂得随机应变,擅长半途而废。

    来年正值道教兴起,佛教势微。

    留一头黑发,带上道冠,弃僧入道,从此“贫僧”改称“贫道”。

    为啥道僧……都是贫呢?

    我还没想明白,就开始入道门修仙。

    “修行修道,很不容易。”

    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跟着附和。

    但实际和修佛一样,都不怎么难。

    只是道人比僧人更加自由无拘束,也更爱管闲事,惹麻烦。

    受不了那些道士的死犟和愚蠢,在修道多少年后,我离开道门,遁入山林,去寻仙了。

    但一样,仙也没找到。

    都是假的,没一个真的。

    上哪儿说理去?

    我实在是稍有不忿,意动难平。

    “仙佛都不行,那就再换……全给他修了。”

    ”“大道三千,终有归途,修完一条道就换一条路,不可能每条路都是死路,总有超脱的办法。”

    那个时候的我,差不多修完道与佛了。

    用那些秃驴和穷道的话说,是功德圆满,羽化升仙的境界。

    剩下的修行路,应该也不会太难。

    旁门左道,邪祟入魔,万种修行法,我试了许多许多。

    但没有一条路,没有一扇门,能通向……帝境之后。

    ……

    颇有心累,我回到长安,看望一下师兄是否尚好,是不是还活着。

    结果好坏参半。

    老师兄还活着,但似乎也快疯了。

    暮年之后,祂入了执念,眼里只有漫天红灾,容不下别的。

    老师兄从早到晚推演天道,试图弄明白那些外来穿越者和红毛诡异的源头。

    “这世界病了,泛滥成灾。”

    那些穿越者密密麻麻,如春雨般成群降临,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

    老师兄很看重土着和穿越者之间的区分,把那群突然到来的人看作一场颠覆的灾难。

    祂想找到源头,拯救这个“濒危”的世界。

    但哪儿有什么源头呢?

    师兄太固执了。

    最终也是最后,老师兄不出所料的查到我身上。

    祂两眼猩红,盯着我。

    问:“师弟,为什么你不会老?”

    我很认真,回应师兄:“心态好,显得年轻。”

    祂不信任我,又问:“那你会死吗?”

    师兄怀疑我,没有证据。

    为了天下苍生,我干死了师兄。

    后来我才意识到,师兄是想问,我会不会老死。

    应该不会。

    ……

    其实动手的时候,师兄没有太反抗。

    祂清醒的很快,一瞬间就看透了很多东西。

    比如自己不是我的对手,祂已经很老了,我还年轻。

    我抢走了镜子,在祂临死前,告诉了师兄一些事。

    “穿越者成灾,这不是第一次,历史上早有过。”

    “这也不是灾难,而是命定的劫数,一次难得的机会。”

    师兄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临死前问我,是不是看到了真实。

    “我还没有。”

    “现在可以去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