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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洛岐与乙弗兰
    “阿沁倒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在谢筠看来,这本就是胡人的一场阴谋,不,也不能说是阴谋,应说是他们不愿背锅,跳出来咬人了。

    这可是一步险棋,想来接下来的日子,那所谓的另外两方人马,肯定要暗中加大力度刺杀这些揭穿他们的“山匪”。

    “伯安,我们何不与那山匪合作合作?”

    洛沁水眸含芒,灼灼与谢筠对视,谢筠先是一愣,接着无声一笑,眼中带着欣赏,“阿沁又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山匪”已与买家撕破脸皮,眼下“山匪”也面临着危险,他们不妨与之洽谈一番,揪出背后之人。

    谢筠转头吩咐勿言:“勿言,速去请三郎与王五郎过来。”

    “喏。”

    勿言点头应声,立马转身出门。

    半炷香时间后,谢绮与王矍前后进入沐华院,洛沁自觉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三人。

    三人密谈了许久,之后谢绮与王矍一道出去了。

    洛岐一早听到这个消息,当值结束后,直接往乙弗兰的小院去。

    他自进来后面神色淡淡,不似往日情热,兀自在乙弗兰面前坐下,沉默不语,只默默饮着茶,神色沉凝,不知所想。

    乙弗兰小心觑着他的面容,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一时间如坐针毡,她放到矮几下的手紧紧交握着,瞥了对面的男子一眼又一眼。

    最终,还是乙弗兰打破了这份死寂,小心问面前的郎君:“洛郎,可是有心事?”

    闻言,洛岐抬眸看向对面长相明艳,如一朵盛放的玫瑰的女子,见女子担忧地望着自己,洛岐喉结滚动一下,眼神微暗。

    沉吟半晌后,他摩挲着瓷杯,道:“心口是有些闷。”

    “洛郎遇到了何困扰?”乙弗兰追问。

    一问完,她立马想到今早上到处张贴的告示,莫不是与这有关?

    果然,下一瞬便听见洛岐道:“哎,还能是什么事呢?还不是那群贼子,伤了谢大郎和阿沁,如今又跳出来说什么要卖谢大郎与阿沁命的另有其人……”

    洛岐放下手中瓷盏,叹息着目视远方,悠悠道:“如今敌人在暗我在明,我就这么个妹妹,怎么会不担心呢?”

    乙弗兰似被他的愁怨所感,也沉默了许久方道:“王谢两家和洛氏都没找到那些山匪吗?”

    洛岐抬眼,定定望向对面的女子,道:“还未。”

    而后洛岐疲倦叹息,“阿沁素来乖巧,不与人结怨,到底是谁要买凶杀她?”

    男子一手扶额,默默思索。

    娉儿自到建康以来,若说得罪了谁,那肯定只有杨依依了,难不成是杨依依干的?

    接着洛岐又摇摇头,杨依依心性狭小,然,洛岐却觉得真相不应该这么简单,暗处定还有人。

    至于要杀谢大郎的人,这就难琢磨了,以谢大郎的身份,皇室都不敢轻易得罪,谁那么大胆敢杀他?

    只有一个可能,政敌。

    然朝堂上,王谢两家底蕴最是深厚,又有联姻,同仇敌忾,他们世家都得绕道。

    到底是谁呢?

    沉思中的洛岐眉心紧锁,唇角紧抿,乙弗兰见了,伸出手,轻柔地拍拍他搁置在案几上的手背,柔声道:“阿郎,莫要太过忧心,如今阿沁妹妹人在谢府,那些贼人奈何不得她,你先放轻松,慢慢寻找线索,不急于一时,这人越急,越是容易忽略了一些细节。”

    洛岐回神看向面前满面关切的女子,忽而,他扯唇无声一笑,“阿兰说得对,这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越着急越是容易忽略些东西。”

    然而男子却神色逐渐落寞,反手握住乙弗兰的手,“可是怎么办呢?我就这么个妹妹啊,阿耶就我们兄妹两个孩子,如今阿沁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担忧不心急呢?我心急如焚!一想到那些没被抓出来的敌人还会对妹妹出手,我更是寝食难安啊!”

    洛岐越说越着急,抓住乙弗兰的手也越来越紧,乙弗兰甚至能感受到男子在隐隐发抖。

    他真的很担忧妹妹。

    乙弗兰心中感动洛岐对洛沁的感情深厚,同时也略略埋怨,为何殿下他们要对阿沁出手,正如阿郎所说,他就这么个妹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能不难过吗?

    此刻,洛岐眼尾微微干涩发红,他声音略显喑哑,讲述着自己与洛沁儿时的情义。

    “阿耶在教育孩子方便很是严苛,我被逼着学医理,阿沁被逼着学贵女礼仪。那时阿沁还小,才八九岁,便要开始学如何管理后宅内务了,我与阿耶的衣物,全是阿沁一手置办。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眷,她小小年纪将宅院内的一切搭理得井井有条……”

    洛岐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关于洛沁和他小时候的故事,像一幅画卷一样展现在乙弗兰眼前。

    乙弗兰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几次嗫嚅着唇瓣想要开口说话,却又犹豫不决,最终还是理智占上风,没供出拓拔黎。

    洛岐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乙弗兰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洛岐眼中闪过感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沉浸在对妹妹的回忆之中。

    最后,洛岐深深地看着乙弗兰,珍重道:“阿沁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一,另一个就是你,阿兰。”

    洛岐紧紧握住乙弗兰的手,眼神坚定而真挚,“阿兰,很遗憾,由于我的身份,近期内我还不能娉你为妻。但请你记住,无论如何,请相信,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乙弗兰一时间怔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洛岐。

    两秒过后,女子眼中迸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听到洛岐如此郑重的允诺,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睛渐渐湿润了。

    乙弗兰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手紧紧握着洛岐的手掌,似乎想要抓住这一刻的美好。

    郎君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传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同珍贵的宝石,镶嵌在她的心上。

    乙弗兰明媚的面容上渐渐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与满足。

    感动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在这一刻,乙弗兰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她的洛郎和他的允诺。

    乙弗兰兀自深呼吸几下,而后对上面前男子的目光,道:“阿郎放心,阿郎如此关爱阿沁妹妹,相信苍天有眼,一定将恶人抓出来的!”

    有了乙弗兰这话,洛岐瞬间心情大好,一把将人拉过来,揽入怀中,他满是欣喜道:“借阿兰吉言,务必要揪出凶手。”

    乙弗兰跌入洛岐怀中,男子身上清淡的草药味传来,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乙弗兰霎时间红了脸,而后自己找了个姿势,主动抱住洛岐,窝到他怀里。

    又听见洛岐在她耳边呢喃道:“阿兰阿兰,还好我有你啊,我爱你啊……”

    乙弗兰怎么没感觉出来呢?

    洛岐似乎怀疑着她,但也的确对她有感情。

    她默默闭上眼,环住洛岐腰身的手渐渐收紧,将头埋入他胸膛。

    洛郎……阿郎……

    洛岐抱着乙弗兰,轻声细语说着体贴话,他本就生的双眉黑长,英俊清隽,如今与怀中女子诉说衷情,目光灼灼,就愈发是眼波入鬓,俊朗的脸庞醉红,俊美风流。

    只一眼,乙弗兰便入了迷,眼神痴缠迷离,一颗心充盈得满满当当。

    汉人郎君果真是温润柔情的……

    洛岐怀抱着乙弗兰腻歪了好久,直到夜幕深深,洛岐同乙弗兰用了晚膳才起身离去。

    望着郎君离去的背影,又想到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乙弗兰双颊红霞纷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她有时真的想抛却一切,与阿郎做一对平淡夫妻,享受生活中的点滴幸福。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

    忽地,她又想到了拓拔黎,眼神不由暗下去。

    翌日一早,乙弗兰早早起床,将婢女打发走,自己独自一人在房间内等待。

    房间一侧窗户大开,和煦的清风拂来,吹拂着桌上热腾腾的茶水,蒸腾出一片氤氲水汽。

    女子身着一袭嫩绿襦裙,梳着汉人发式,收敛了平日的张扬,显得格外温婉。

    她安静地跪坐在榻席上,默默地沏着茶,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乙弗兰静静地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自后窗钻进来。

    乙弗兰听到声响,抬起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那是一个胡人长相的男子,但此人并不是拓拔黎。

    来人身材高大,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息。他身穿一件紫檀色翻领胡服,举手投足间充满着力量,每一次动作都散发着一股霸气。

    男子面庞轮廓深邃,鼻梁高挺,浅棕色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乙弗兰看清来人后,微微讶异:“勿忸静?”

    勿忸静与纥奚延同是拓拔黎的心腹近臣。

    勿忸静话不多,进来后兀自坐到乙弗兰对面,端起乙弗兰之前斟好的茶轻抿一口,而后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嗓音清冽道:“你找我们何事?”

    勿忸静稍稍一顿,略带不满,“不是说了,眼下如非必要不可联系我们吗?”

    乙弗兰是他们在建康的活靶子,如今紧急时刻,频频联系他们,不是等着暴露吗?

    勿忸静搁下茶盏,微抬起头看向对面神色平淡的女子,“说吧,何事?”

    乙弗兰静静平视着勿忸静,问他:“你们为何要张贴那些告示?这事不是都要平息了吗?”

    王谢两家一直没抓到人,这些日子加派的人手已经逐渐减少,监视在她院子外的人也少了,结果昨日他们又搞这一出,眼下王谢又再次进入警戒状态。

    “哼,”勿忸静冷哼一声,不屑道,“凭什么我们背锅?”

    男子嗤笑,“说好的五千金也只给了两千五定金,我们还死了这么多人,还要背负骂名,汉人真是狡猾。”

    “五千金?”

    “嗯,”勿忸静点头,“除了杨氏,另外两方人说了,事成之后五千金。”

    “这不是没成吗?”

    谢筠和洛沁都没死。

    勿忸静:“……”

    勿忸静脸色难看了瞬,咬牙道:“乙弗兰,你到底哪边的?”

    “这是事实啊,”乙弗兰秀美颦蹙,双眸无辜,“本来人家就说的事成啊。”

    勿忸静不想说话。

    “对了,上次你们派了多少人过去?”乙弗兰又问。

    “三十个。”

    “那绝对有问题了。”

    “何意?”勿忸静倏地看向乙弗兰,“你知道了什么?”

    “嗯。”乙弗兰轻轻点头,“洛岐同我说过,洛沁告诉他,当时可是有四五十个刺客!”

    勿忸静心道果然。

    他们的行动里果然混入了外人,那被抓到的应该也不是他们的人,他们派去的,应该都全军覆没了。

    “这消息很重要,你怎么不早说!”勿忸静气闷道。

    “我也不知道你们派了多少人去啊,你们又没告诉我。”

    而且,是他们让她做幌子,还不准联系他们的,有什么行动也没告知她,这哪能怪她。

    勿忸静一咽,仰头一口闷了杯茶。

    乙弗兰稍一定神,想到自己今日寻他的目的,暗暗紧张问:“好了,这下明白我们是被栽赃了,那也同我说说,那另外两方要买谢筠和洛沁的命的,是何人?”

    勿忸静移过目光,静静审视乙弗兰片刻,悠悠道:“你不会是为了给洛岐寻答案才来找我们的吧?”

    “哪能呢,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乙弗兰非常镇定,丝毫不显慌张。

    “最好如此。”勿忸静搁下这句话,而后兀自给自己斟茶。

    又过了会儿方道,“其实要卖命的那两方人,我们根本也不知晓是谁。”

    “啊?”乙弗兰错愕,“连你们也不知道?”

    “不过买洛氏女命的,倒是有点线索,许是杨氏女杨依依。”

    “还真是她啊!”乙弗兰手无意识掐紧。

    洛郎就说过,那女郎嫉妒阿沁妹妹夺得花神,可没想到她敢买凶杀人啊!

    “那人很是会隐藏,我们根据留下的形迹猜的,至于买谢筠命的,我们就完全不知晓了。”

    “好,我明白了。”

    谢筠的不知道便罢了,洛沁是阿郎的妹妹,有她那方的线索便好。

    勿忸静说完后,又问乙弗兰,“你从洛岐那还套到什么消息没?”

    “没了。”乙弗兰摇头。

    “行吧,如此我便离去了。”

    起码知晓被抓住的刺客不是他们自己人。

    临走前,勿忸静回头道:“这几日,建康城内王谢两家到处抓人,自己小心。”

    “明白。”

    在勿忸静离去后,乙弗兰打开门,见不远处一个老妪在打扫庭院,乙弗兰先是一惊,转而又想到这个老妪她耳力不行,又隔得远,应该没听见什么,这才稍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