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知陛下自少帝起就杀伐果决,在得知他此次秘访金陵,破国库流失案,围剿逆贼周戈炎时,百官还是震撼不已。
有觉得他此举振奋人心,彰显帝王天威的,也有人觉得他太过冒险,不顾大局的。
朝中百官里不乏侍奉过两代帝王的人,也正是因为见过先帝的儒雅亲厚,所以他们对狠厉强势的当今天子是惧大于敬。
既爱惜赞叹他的经世之才,又惧怕他的杀伐凉薄。
毕竟帝王凉薄无情,则官员战战,前途惊惕。
下朝之后,天边已见晨光熹微。
周朝运独留下左相和沈云起。
御书房内,周怀谦已经等候多时。
自从还权之后,他便很少上朝了,今日也没有去。
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呈上今日的奏折,恭敬道:“王爷。”
看了一眼堆成山的折子,周怀谦推诿道:“陛下已经回来了,这些可不再归本王管。”
这两个月当牛做马,做的已经够够的了,好不容易得了闲,谁也别想使唤他。
李公公笑道:“王爷辛苦了。”
“陛下昨日夜里才回来,没休息一会就去上早朝了。”
周怀谦充耳不闻,全当看不见他一脸的谄媚和话语里的诉苦。
皇兄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备受恩宠的小李子,如今他已经作为帝王身边的大太监,周怀谦一直都知道这老东西精的很。
油盐不进道:“李公公这话说的也不心虚。”
“陛下还年轻,少睡一会儿不会怎么样。”
“但本王一把年纪了,脑袋转不太动,稍微多看些奏折,便几日睡不好。”
“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本王?”
李公公苍老的眼睛里闪过被戳穿的心虚:“王爷说的哪里话。”
“陛下虽然还年轻,但是更得多注意身体,不然年纪大了多遭罪。”
周怀谦气笑了。
两人还没拉扯出个结果,外面的侍卫就行礼出声:“参见陛下!”
李公公面上一喜,也不跟周怀谦争论了,转身出门去迎:“老奴可算把陛下盼回来了!”
说着还抬手擦了擦欣喜的眼泪。
周朝运神色淡漠,在扫过他虚假的动作神态时,嘴角无语的扯了扯,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看向御书房内的人,平静道:“皇叔。”
周怀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没什么异常后,才道:“你再晚点过来,这老东西就要逼着我看奏折了。”
说着扫了一眼一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闻言,立马道:“奴才不敢。”
周怀谦啧了一声,这脸变的挺快。
李公公看向抬脚进来的沈相,立马正色行礼问候,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表情。
摄政王自幼脾气好,散漫惯了,不在乎这些礼教,李公公和他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可沈相不一样,他最是计较这些东西,古板严肃。
哪怕是服侍了两任帝王的李公公,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见几人应是有要事商谈,不再停留,李公公转身出了御书房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屋内,周朝运走到龙椅上坐下,抬手示意几人落座。
周怀谦看着坐在上首的帝王道:“此次让他逃脱,再想拿住他怕是不容易了。”
深邃的眸子里风云翻滚,周朝运面容沉静:“金陵黑市已经被官府接管,他们再也不能借此倒换官银。”
“每年借着黑市所得的银钱数目庞大,此番也算是断了他的臂膀。”
“虽然这次让他逃了,可一路南下都有我们的人盯着。”
“只要找到这些年他藏匿的地点,到那时再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
沈云起面上严肃,出声道:“最重要的是得知晓这些年他到底养了多少私兵。”
周怀歉凝重猜测道:“十三年,怕是只多不少。”
视线落在远处,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周朝运道:“若是如此,只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那又如何?”
周朝运目光落在书房内的江山地图上:“十三年。”
眸中幽深坚定:“朕不会输。”
这十三年里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屯兵操练,无论是藏匿不知所踪的康王,还是北境之外虎视眈眈的匈奴,谁他都不会放过。
自他登基那日起,他就发誓,杀父之仇,祸国之乱,都得血债血偿。
收回视线,他看向沈云起道:“给南境林家递秘旨,加强巡查和军事准备。”
“一旦发现周戈炎踪迹,立即上报。”
“是!”沈云起抱拳领命。
想到什么,周怀谦又道:“当初他和北境匈奴有过勾结。”
“我们也不知晓他们这些年是否还有过往来。”
“可要让北境那边也多加注意?”
御书房内陷入了沉默,几人都像是哑巴了似的。
过了一会,周朝运平静出声:“传朕旨意,武安侯镇守边疆,功勋卓越,命中书侍郎陆进科携赏赐前往北境,犒赏南荣大军。”
沈云起垂在身侧的手不自主动了动,他想请命让他去,却说不出口。
周怀谦闻言则赞同的点头:“如此甚好,年关将至,犒赏边疆战士倒也名正言顺,让陆侍郎带着秘旨去,也不至于惹人怀疑。”
“毕竟如今长安城里还藏着康王爪牙。”
他这么一说,周朝运倒是想起来了从金陵押解回来的杜广升了。
把他都给忘了。
周朝运沉声安排道:“大肆对外宣扬,康王余孽杜广升关押在御史台大狱内待审。”
他看向沈云起道:“你亲自审问,务必让他把嘴里的东西吐干净。”
“御史台严加防范,不可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放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沈云起面上严肃
交代完之后,沈云起和沈相没有再多留告退离开。
御书房内只剩下叔侄二人。
周怀谦看向上坐的人道:“去看看你母后,你在外面这些时日,她总是提心吊胆的。”
“嗯。”周朝运伸手拿过一旁的奏折,垂眸回应。
见他要处理奏折,周怀谦也不再多留,起身道:“我便先回了。”
“皇叔慢走。”周朝运视线从奏折上抬起,见他转身离开又重新落回奏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