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跟着诸多黑甲亲卫,将他保护的密不透风。
落日在他身后,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爱意。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清晰的看见了他身上的紫气东来,帝王九五之尊。
原来,不爱南善宜的周朝运是这样的。
居高临下,杀伐威慑。
睥睨着苍生,亦睥睨着她。
因为他看她的时候,总是动容的爱着,所以她忽略了好多。
若抬手遮住那双爱她的眼睛,面前的人便是雍湛帝,一个承载着王朝气运的人。
只是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目光缓缓往旁边移动,落在了另一个身上,不过一瞬间,短短一眼,快速移开,那是南善宜连直视都做不到的人。
南青枫和南郡书已经大步走过来挡在她和舅母身前,南郡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护着她。
睫毛下垂,看着地面,片刻南善宜轻笑一声,低声呢喃:“是因为这个吗?”
她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强颜欢笑,缓声道:“因为害怕,所以要把我藏起来?”
关风月回头看她,才发现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早已经湿意泛滥。
心疼难以言喻,她握紧南善宜的手道:“听话,跟舅母回家。”
“你外公还等着你呢?”
说着就要强行拉着人离开,可南善宜脚下却不动。
“儒珍!”关风月回头看她,痛心不已,出声叫她,好像在斥责她的不听话
“然后呢?”她轻声问着
“我藏好多年了,如今还能藏哪去?”声音很轻,南善宜眼角泛红的看着关风月。
心中酸涩,南善宜想,这两日她在外面的时候,这城里的人又经历着什么样的煎熬,外公是不是又病了,不然怎么可能食言,那天他明明答应了,要来接她回家的。
所有人提心吊胆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纤细的手腕被关风月拽的通红,南善宜抬起另一只手落在她的手上,一根接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
然后在她不同意的眼神里转过身去,拨开舅舅和表哥的肩,走上前去。
手腕忽然被握住,南善宜侧身回头。
南郡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在看见她和自己擦肩而过上前的时候下意识的拉住了她。
他看着她,轻声道:“善宜,回家。”
他隐约觉得,不该让妹妹走上前去。
手腕在他掌中扭动,挣脱出去。
南善宜微微仰头看着已经从数丈高的阶梯上走下来的人。
周朝运站在台阶上,看着身前的人,广袖中的手不住颤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却瞳孔震缩。
因为面前的人跪下了,礼仪周全,挑不出一丝的错,双手交叠落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背,声音很轻很柔,说着那句他听过万千遍的话:“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泪滴进沙土里,南善宜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手臂被人用力拽住,几近蛮横的力道和动作,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南善宜!”克制压低着的声音,咬牙切齿,周朝运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扯到自己面前。
“南善宜!”
愤怒,警告,不敢置信,他盯着她,重复隐忍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怎么可以,她不可以!
忘记了怜惜,忘记了她怕疼,手上的力道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一样。
南善宜嘴唇微微颤动,她仰头看着面前震怒的人。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潮湿,失望。
她轻声道:“我的礼度不会来,而雍湛帝会。”
“所以,我该跪。”
周朝运紧蹙着的眉头忽然一松,心中一痛。
那天晚上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起“我爱你,所以你别伤害我。”
周礼度爱善宜,舍不得她不开心,舍不得她痛苦,所以周礼度不会来。
他若来了,就不是她的礼度了。
南善宜不傻,若他此番来无所图,舅舅舅母便不会这样惊恐痛苦。
他们这样慌乱,是因为他所图不小。
南荣军?
她?
还是两者他都要拿走。
手臂上的痛远远不如心中之痛,努力蓄着的眼泪终于决堤,从眼角不断滑落,南善宜微仰着头,声音轻轻颤抖,一字一句:“你若来找我,我便不爱你了。”
拽着她的手如被蜂蛰,猛然松开。
他用了些力道,南善宜脚下踉跄,周朝运收回的手下意识伸出,却在见她站稳后悄无声息的收回。
站稳后南善宜却依旧上前,看着他逼问道:“善宜敢问陛下,陛下想要什么?”
周朝运垂眸看着她,迟迟说不出他的来意。
她是这样想他的,他却无法辩解,因为是事实,就像他带给她的伤害一样,都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旁边一直看着的李公公想起摄政王的嘱咐,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看向周朝运身后的沈云起道:“龙骧将军快些宣旨吧。”
一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云起身上。
南郡书是震惊,龙骧将军……
是云起!那个小时候立志要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千古第一文臣的沈云起。
他竟然一直没有认出来。
南善宜眼睛里的轻嘲像一把利刃插在了沈云起心里,袖中手死死攥紧圣旨。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将圣旨拿了出来。
南善宜看着他手里的那一卷明黄,面上带笑,却是嘲讽。
沈云起展开圣旨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李元茂!你来!”周朝运忽然出声,打断了沈云起的动作
他和南善宜对视,然后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李公公,寒声道:“你来宣朕旨意。”
李公公忙低头:“是,陛下。”
随后他躬着腰上前双手接过沈云起手上的圣旨,转身面向南善宜以及她身后的其他南家人。
他笑眯眯的看着南善宜,和蔼道:“南小姐,接旨吧。”
这可是贵人。
所有人都下跪接旨,南善宜站着,平静的看着他手中的圣旨,片刻她羽睫低垂,遮住其中的认命。
双手提起月白的裙摆,她缓缓下跪,却再次被人拽住。
周朝运用力抓着她的胳膊,让她原本躬下去的身子站的笔直。